赴宴的修者看向聂逐, 神情多有愕然, 显然谁也?没想到上一刻还在大?吃大?喝的聂逐,下一刻便突然暴起。

在呼喝声中, 有大?量张氏豢养的护卫拥入阁中,护住了坐在主位的中年世族,只见他起身向后退去, 与聂逐拉开距离,神情惊怒难言。

“我张氏设宴款待阁下,你却逞凶杀我族中子弟,可是为客之道?!”中年世族厉声喝问,实在被气得不轻。

聂逐抬头看向他,像是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不该的事?,风轻云淡地答:“受人之托, 忠人之事?, 有人花钱买他的命,我应了”

闻言,中年世族怒视向他:“究竟是几?千金, 值得你如此!”

身为丰邑大?族,张氏族中护卫众多,更不乏实力强横的修士坐镇,就算聂逐在猝不及防下得了手, 他今日能活着踏出这里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聂逐的修为不错,但也?只是不错而已?,尚且不能和张氏族中坐镇的修士相比。

若非如此,聂逐也?不必迂回地来赴这场宴,借机出手。

“不多不少,正好两枚大?钱。”面对中年世族的问题,聂逐甩去陌刀上残留的血迹,神情从容地答。

丰邑豪族行事?一向霸道。

数日前?,这张氏的青年看中了没落寒门?子弟家?传的那方印鉴,要以重金来换。谁能想到,已?经穷得连顿肉都?吃不起的父子俩竟是如此固执,断然拒绝了他的交易,只道先祖所遗,不敢予他人。

其实这方印鉴并没有什么?特别作用,于这出身张氏的青年何曾值什么?,不过用作赏玩而已?。但他自觉颜面被驳,心气不顺,于是一把火点燃了那两间茅屋,砸了那方印鉴,带着扈从扬长而去。

聂逐遇上被烧伤得看不出原本面目的女童时,她的父亲和祖父都?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中,至于她自己,也?因烧伤不治,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听说聂逐是游侠,无处可去,蜷缩在街角的女童在他经过时,拉住了他的袍角。

她给了他两枚大?钱,托他杀一个人。

拿钱办事?,对于聂逐这样的游侠而言,这是道之所在,义不容辞。

一方印鉴,三条人命,这豪族出身的青年砸了印鉴时,大?约想不到,自己的性命最后也?不过只值两枚大?钱而已?。

听了聂逐所言,中年世族只觉他是在戏耍自己,两枚大?钱这个数目,对他来说实在太儿?戏。

究竟是谁买凶要杀自己的族侄?!看来,只能等擒下他再作拷问!

中年世族神色变幻:“将他拿下!”

聂逐的刀的确很快,不过随着坐镇张氏中的修士现身,在强横灵力的压制下,他终究还是显出颓势来。

护卫长刀劈落,他以陌刀相架,在数重压力下,被逼得半跪下.身。

直到这时,中年世族才?略松了口气,他实在很怕自己一不小心也?成了聂逐刀下亡魂。

就在他以为聂逐已?败时,不会再有什么?变故时,忽有一声巨响从上方传来,木石砸落,引得阁中众人纷纷抬头。

只见楼阁上方破开一个大?洞,少年飞身落下,耀目灵光爆发,瞬息便将周围持刀向聂逐的护卫尽数逼退。

陵昭一手撑地,一手握剑,落在了聂逐面前?。

半跪在地的聂逐抬头看向前?方少年,神情现出怔然,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气势凛然的陵昭起身,抬手挽出个漂亮剑花,回头向聂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我厉害吧!”

以前?都?是他躲在聂逐身后,如今也?轮到他站在他面前?了,这就叫神兵天降。

一听这口气,聂逐不由失笑,分别十多载带来的陌生感乍然消失。这十多年的时光好像并没有在陵昭身上留下多少痕迹,不过还是有些事?是不同的了,至少他的修为,确实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就算陵昭有意收敛,他身上散发的气息还是令在场修士都?觉凛然,不敢与之为敌。

坐镇张氏的修士当?属在场众人中修为最高者,此时度量着陵昭实力,也?不敢贸然再出手。

于是中年世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陵昭带聂逐离开,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由为之气结。

走出宅院的一路,为数众多的张氏护卫持刀戒备地看了过来,却不敢相拦,任他们?光明正大?地出了院门?。

这实在是聂逐没能想到的结果?,他出刀时,就已?经做好了走不出这里的准备。没想到最后不仅手脚俱全地走了出来,还是从正门?走的。

不过看这张氏敢怒不敢言的反应,恃势凌人的感觉好像也?还不错。

聂逐打量着陵昭,手中用布条缠了刀刃,口中道:“不错啊小子,你现在的修为都到了这等地步,看来这些年没白混,就是个子怎么还是没怎么长?”

他说着,伸手按着陵昭的头和自己比了比,果?然还是和十多年前?分开的时候没有多大?区别。

“我又不是人族,当?然不会长得那么?快!”陵昭抗议道。

神魔都?要万岁才?能成年,他长得慢点儿?也?是应该。

聂逐于是没什么?诚意地安抚了两句,陵昭气哼哼理顺被他揉乱的头发,表示不与他一般见识,随后献宝一样捧出自己放在怀中的重嬴:“聂叔,你看,这是阿嬴!”

聂逐将陵昭带在身边二十来年,对于他体内另一道意识,聂逐也?略有所知,还告诫过他以后不要再告诉别人。

低头和巴掌大?的树偶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聂逐没忍住,伸手戳了戳。

被戳倒的重嬴爬起身,像是不满地鼓了鼓嘴,见此,聂逐不由笑了出来。

他将长刀背在身后,搂过陵昭,半点不显生疏道:“庆祝大?难不死,我请你去喝酒。”

“你有钱吗?”闻言,陵昭不由怀疑道。

以陵昭对聂逐的了解,他身上从来是留不下两个钱的,所以听说他去张氏赴宴,陵昭初时还以为他就是去蹭吃蹭喝的。

聂逐不太确定地在袖子里掏了掏,最后摸出十来个串在一起的大?钱,笑道:“虽然不多,但换些酒喝该是够了。”

这十来个大?钱,能买到的当?然只有坊间酒肆最粗劣的浊酒,不过对于这一点,聂逐不在意,陵昭也?不在意。

当?年跟着聂逐混的时候,他连半生不熟的兽肉都?吃过,还有什么?吃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