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眼皮,塌鼻梁?”郁春明皱起了眉。
江敏在一旁补充道:“这人跟我说,他是回来给他老娘送终的,我后来四处问了,打听到钱国伟的老娘确实死在那一年。所以,尽管他模样儿不咋像钱国伟,我也相信了,或许这人为了掩盖行踪,整容了呢。”
郁春明瞬间豁然开朗,他念出了一个名字:“林智民。”
刘斌说过,林智民作为钱国伟的发小,当年钱国伟的老娘过世,就是他送的终。
而且,林智民的长相确实和钱国伟有那么三分一致,不然钱国伟当初又如何能用林智民的身份证在三矿家属院内租房,并蒙混过张大爷的昏花老眼呢?
可是,十七年前,林智民为什么要冒充钱国伟来见江敏?他有什么目的?
“遗书,他是来要遗书的。”江敏回答。
“李胜男的遗书?”郁春明不解,“钱国伟咋知道,李胜男的遗书在你手上?”
“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那人是来要遗书的。”江敏也有些奇怪,“按理说,‘小梨花’死了那么多年,钱国伟估计早就把她忘脑后了,当时突然跑回来要遗书,保不齐是遇着了啥人,碰上了啥事儿。”
人的仇家一旦多了,随随便便就能被拿捏住把柄,比如吴老三,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用江敏,要挟钱国伟给他汇了十来年的钱,那么,除了江敏,还有谁能拿捏钱国伟呢?
“十七年前,李英还在蹲监狱,没机会跟他见面,除了李英,那就只有”
李英的儿子李且了。
关尧坐在车上,看着这个身材佝偻的老头儿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千金坪走,眼下天色已经很晚了,家家户户点起了灯,李英的背影映在车前窗下,瞬间与那日行车记录仪中的模糊人影重合在了一处。
关尧眼皮一跳。
方才在林场派出所,李英这人跑到门前又哭又闹,逼着警察把他送回家。韩忱无奈,只好答应这人的请求,并把这个苦差事丢给了关尧。
如今,终于回家了,李英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关尧眯了眯眼睛,低声念道:“‘小梨花’,那个女孩居然是李英的女儿。”
李小田坐在一旁,略有疑惑:“咋了,你小时候认识李胜男吗?”
“不算认识,”关尧摸了摸鼻尖,回忆道,“就是见过几面,我四岁那会儿,江婶儿经常领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上家里吃饭,她具体长啥样儿,我已经记不清了,就知道每回她走的时候,我奶奶都会给她装上一盒饺子,让她送去学校,给她哥吃。”
“她哥?李且?”李小田问道。
“应该就是了。”关尧皱起眉,“李英的儿子貌似学习很好,我记得我奶奶每次说的都是,‘把这盒饺子送去学校,给你那要上大学的哥哥吃’。小田啊,李且在三十多年前,是个能上大学的学生,他是咋沦落成了一个四处打工,最后死在冶炼炉里的工人呢?而且,冶金厂的工头说,李且技术一般,话也很少,除了一些低级的体力劳动,其他的啥也不会干。这听起来和李胜男的哥哥,咋不像一个人儿呢?”
“不像一个人儿?”李小田没心没肺道,“这多正常?我老婆他们厂,二十年前进了一个大学生,工大毕业,干了没两年,厂子倒了。人家学历高、有水平的人要么南下做生意发财了,要么转去政府部门当领导了,结果我老婆他们厂子的大学生,下岗之后啥也不会,混吃等死,前些年还因为盗窃进局子了。”
“那是个例。”关尧摆了摆手,低头发动了车子,“回所吧,韩副组长要求今晚留俩人,在李英家对面值岗,把他盯紧点。”
说完,两人赶着夜路,回了扎木儿。
这一夜平安无事,以至于谁都没有想到,就在第二天天还没亮,专案组组长王臻还没踏进市分局的时候,千金坪传来了一个令人大惊失色的消息。
李英自杀了。
第84章
王臻到时,李英的家门口已经拉起了长长的警戒线,好几个好事的村民堆在一起,争相想看屋里的情形。
王臻沉着脸,钻进警戒线,快步走到了偏房外面的卫生间。
关尧、韩忱以及李小田等人都立在那里,等待法医的初步验尸结果。
“咋回事?”王臻凛声问道。
韩忱看了一眼关尧,不说话。
关尧只好上去开口:“昨天,我在”
“我问的是你,少给我捅咕别人!”王臻训斥韩忱道。
韩忱只好灰溜溜地走出来,低着头回答:“昨天,关警官在千金坪例行巡逻,发现李英家的地窖有问题,我们派人下去勘查,在地窖的底部以及通风口处找到了大量血渍,于是把李英带回局里,进行审问。”
“然后呢?”王臻不耐烦道,“别给我磨磨唧唧的,有啥说啥!”
“然后”韩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关警官在审讯李英的过程中,问了一些有关他女儿的事,可能是刺激着李英了,导致人的情绪比较失控。在检测结果出来,认定血渍不属于孟长青,而属于嫌疑人之后,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保护失踪的警员孟长青,再加上他一个劲儿地闹,专案组最后讨论决定把李英送回千金坪。当晚,这里有两位民警在周边值岗,并每隔一个小时巡逻一次。按理说,不应该出事”
“按理,你按谁的理?”王臻提声质问。
韩忱又不说话了。
这人推诿责任是把好手,自己同意的事全部推到关尧身上,自己干的事,则全部说成是大家共同行动。就好像,韩忱韩警官不是王臻不在时的一把手,而是个任人驱使的实习警员。
关尧闷了口气,也懒得解释,他说道:“把李英送回千金坪也没错,现在我们确定了李英和嫌疑人李光来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如果一味地留下李英,审讯他、逼问他,很可能激怒如今正躲在暗处的嫌疑人。我们也预料到了李英要出状况,所以留了两个人在千金坪守着,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自杀。”
王臻听完,摇了摇头,他越过专案组,走向了已经被盖上一层白布的尸体。
尸体面容扭曲,双眼结膜灼烧严重,嘴角还残留着大量的呕吐物和血迹。
被随手丢在水池底下的百草枯淌了一地,散发出阵阵刺鼻的尿素味。
发现李英自杀的两位民警站在一边,垂头耷脑。他们是今早看到李英走进卫生间,结果三十分钟了还没走出来时发现不对劲的。如果李英不采取这么“彻底”的方式自杀,而选择上吊、割腕,或许他们二人还能一救。
只可惜,李英喝的是百草枯,就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现场勘查结果咋样?”王臻问道。
法医起身回答:“初步鉴定,死者生前喝了大量的农药,现场很干净,除了死者自己的脚印,没有其他可疑痕迹,应该就是自杀。”
“操!”王臻骂道。
关尧在此时接了句话:“现场有找到通讯设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