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塞缪尔相比,泽恩乐完全不挑食,他显然也?饿坏了,咽下?一大口米饭后才开口:“我也?救了你呢,你突然晕倒,要不是我拼命把你背出来,你早被炸没了,”,泽恩乐第?三次讲起他在危急关头英勇救人的故事?。第?一次是在塞缪尔还?没有恢复意识的时候,第?二次是塞缪尔在剧痛之下?控制力下?降骂了他一句,而他第?一次得知塞缪尔能看穿他的表演,震惊不已,倒豆子似的把他救了塞缪尔的事?情讲了出来,期间?塞缪尔疼得喘不上气,根本没空搭理他。
塞缪尔夹了一根菜,小?鸟啄食似的在牙齿上蹭了下?:“下?次还?是直接买营养剂好了。”
泽恩乐抬了下?头,在故事?的中间?插了句小?声的嘀咕:“你不是说你吃不惯那个的吗,”,紧接着立刻又接上他的救人故事。
他对?塞缪尔饮食上挑挑拣拣的毛病不太在意,因为他能看出来塞缪尔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不过是嘴上抱怨罢了,真到了关键时刻他会很能吃苦的。
塞缪尔从某种意义上第一次认真听泽恩乐讲这件事?,他听到泽恩乐把他从精神病院的楼里?拖出来,本来准备到温奇那里?去,却在温奇那边看到了两个正在转悠的工作人员,他被吓得不敢过去,躲藏了起来,一直躲到真人秀在一声轻快的礼炮下?结束,然后偷了辆车,带着还?昏迷不醒的塞缪尔一路辗转回到了下城。
连个医生都?没给我找,他倒是真不怕我死在路上啊,塞缪尔失笑?,问?起狭窄小?屋里?存在感?极强的保护着蒙斯娅塔的救生舱:“蒙斯娅塔女士你是怎么搬来的,听你的意思时间?非常紧凑啊。”
泽恩乐夹菜的筷子忽然停住,他抬起头,神色有些古怪:“……不是我搬的。”,他直视着塞缪尔的眼睛:“这么说可能你会觉得我疯了,但是我确信那晚我看到了天使,是天使把蒙斯娅塔的救生舱交给我的。”
塞缪尔皱着眉头忍笑?,作为知情人看到泽恩乐这样一本正经地说起这种事?实在很难绷得住,更何况……萨维里?现在的样子还?会被看作天使么,人们对?天使的要求还?真是低啊塞缪尔的目光忽然定格了一瞬,然后他就不再笑?了。
他略过这个话题,询问?泽恩乐今天的情况:“有办法和温奇牵上线么?”
泽恩乐摇摇头:“太难了,和温奇接触的任何人都?会被他们查户口似的查个底朝天,你绝对?会被他们抓住的。我今天又想办法联系了几个有渠道的朋友,都?不靠谱。”
塞缪尔沉默了一会儿,有片刻,他想把那个本子交给泽恩乐,嘱咐他转交到温奇手上,那上面写了他对?温奇关于之后事?情的交代,但是转念后,他又抛弃了这个想法内心深处,他还?是不信任泽恩乐,所以只要他还?有一口气,还?是希望能亲口对?温奇说。
不信任泽恩乐,怕的不是泽恩乐出卖自己,因为他和泽恩乐在实际上有了不少的接触,只要泽恩乐不是个畜生,就不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但是泽恩乐对?待温奇就不一定了,他们根本没有过任何的关系,谁也?不敢保证泽恩乐这个为了利益可?以出卖队友的人愿意在塞缪尔死后也?尽节竭诚地执行他交代的任务。
于是塞缪尔咽下?那句话,转而自嘲地笑?:“现在温奇成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我们反倒联系不上他了,真是奇妙。”
吃过饭没多久,塞缪尔和泽恩乐就准备睡觉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泽恩乐住的这条全是破烂平房的街区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断电,上面的管理给出的说法是“节约用电”完全是胡说八道,他们十年省出来的电也?比不上上城那些人一天的用电量,要节约用电还?是找他们效果更显著。
僵硬的身体与同样冷硬的床板紧紧贴着,塞缪尔动着不太灵活的手指时而揉一揉被压在身下?,已经酸胀起来的胳膊,认为这也?是一种酷刑。
因为没有空间?,泽恩乐直接在地上打了地铺本来垫在塞缪尔这张床上的被褥就是给他打地铺用了。
其实泽恩乐本来是有两张床的,两张单人床拼成了一张双人床,单就床所占的面积就达到了他住的小?屋的三分之一以上,这没什么问?题,但是若是想在这种情况下?把蒙斯娅塔那个对?比起来堪称庞大的救生舱摆进来就不容易了。
据泽恩乐讲述,天使只管放不管摆,最后他只能分出一张床,暂时放到房子外面,等第?二天他把窗户旁边钉死的架子拆下?来后重新规划屋子的布局,“但是第?二天我出去一看,发?现床被当作废品收走了,”他很无奈地讲到。
“以乐观的心态来看这件事?,你保住了那个铁架子。”
“这倒也?没错,”泽恩乐说着说着打了个呵欠,“我要睡了,你不睡吗?”
“……”,塞缪尔忍着骂出来的冲动,“你先睡吧,做个好梦。”
“啊”,泽恩乐又打了个呵欠,“我倒是希望不要做梦,不然明天会困。”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不再说话了,只剩下?了均匀悠缓的呼吸声,看来是睡着了真是令人羡慕的入睡速度。
塞缪尔保持着十分钟一翻身的频率,保证他的左面、右面、背面与可?恶的床板紧密接触的时间?不会太长,必须如此,否则到他疼得受不了想翻身的时候就动不了了。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睛,脑子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完全放空什么也?没想,就这样睁着眼睛,塞缪尔觉得他好像短暂地睡过去了一会儿,要不就是他太疲倦产生的错觉。
然后……可?能是薄荷香精的清凉香气,也?可?能是远处模糊的一声狗叫,他从迷糊中完全清醒了过来,惊讶地察觉到今晚异乎寻常的安静。
还?不到凌晨,这个时候,会有整天在街上闲逛的野小?子和醉醺醺的酒鬼对?骂,隔壁有个夜猫子小?女孩,差不多这个时候会到路边去跳绳,塑料的跳绳甩在地面上:“噼啪噼啪”
但是今夜,什么声音也?没有。
塞缪尔在黑夜中睁着眼睛,闻到了更清晰的薄荷香气,他将注意力放到耳朵上,听到了几乎微步可?察的脚步声,脚步声灵巧而不轻浮,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走着……听到了他所在的屋子前。
“……”塞缪尔呼吸一滞,他往床的边缘挪着身体,伸长胳膊想把泽恩乐叫醒:“泽恩乐”,他压低了声音急切地叫他。
泽恩乐没醒过来。
他看向正对?着床的门板,门后传来了轻微的簌簌声,金属摩擦的声音,在他听出那是撬锁的声音同时,门把手下?压门开了。
塞缪尔撑起身体,这个动作就耗费了他全身的力气,他喘息了声,皱眉盯着门后走出来的温奇。
“弗彻先生,我好想你。”
还?是好听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带着一点?“柔软”,就和他的长相一样,轮廓很柔和,上面不沾染血液脑浆的话就是个乖宝宝,但是温奇一步一步朝塞缪尔走来,莫名让人心中悚然。
在他走到泽恩乐床铺旁边时,泽恩乐终于醒了,只来得及发?出一句“啊”就被温奇随手的一针扎进脖子,重新躺了回去。
塞缪尔:“……”,泽恩乐毫无战斗力这件事?他倒是表里?如一的诚实。
温奇走到塞缪尔身前,指尖顺着塞缪尔侧脸的棱角滑下?,停留在塞缪尔颈侧微凸的动脉处:“你瘦了很多呢。”
塞缪尔想打开他不知分寸的手,但是他的左右胳膊统一的酸痛不堪,背叛了他的指挥,他只好歪了下?头,与温奇的手指隔开了些距离:“你怎么找到我的?”
温奇不理会这个煞风景的问?题,只是俯身,将脸凑近过来:“你不想我吗?”,不同于他声调的阴冷,他的唇齿间?散发?着甜点?布丁的甜蜜气味,大概这几天好好弥补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直直地看入塞缪尔的眼睛,眸子里?的情绪深邃而复杂:以温奇的身份,他恨塞缪尔,无论?他如何讨巧卖乖,塞缪尔都?不愿意施舍给他一丁点?爱情,他硬生生地把生来就与他形影不离的光环、关注、宠爱从他身上剥离下?来,态度那么谦和那么理所当然,让他连反抗都?显得丑陋。
但是他也?爱他,除去塞缪尔的成熟广智、融合的天衣无缝的幽默与稳重之外,塞缪尔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还?能爱的人了。
屋内没有任何的光源,而小?窗内透入的月光迷离,映在温奇身后,温奇的瞳孔里?反射不出丝毫的光线,黑沉一片,他漆黑的瞳孔迟滞地转动着,渴望从面前这个男人的脸上看到任何的情绪波动,一点?就好。
可?惜没有,塞缪尔平静的面孔上只有一本正经的疏离:比起被打量,他更像是在观察的那一方,观察一个失败者在求爱失败时会露出怎样的丑态。
不对?!这根本不对?!
温奇直起身,黑沉的眼睛依然盯着塞缪尔,他整齐的牙齿磕碰,吐出一句饱含沉郁寒气的话:“你现在是通缉犯了。”
这样才对?,他现在已经没必要再渴求塞缪尔的垂怜了,他们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彼此,他不是那个只能躲在角落里?,什么也?做不到的温奇了,至少他现在身后有众多的仰慕者,只需一个手势,就能调动卫士帮他清空整条街道;而塞缪尔也?变了,从他英雄生涯落幕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到今天,已经沦落到需要蜷缩在这样一张木板床上,靠吃那些气味难闻的生菜果腹的地步了……更别?提,他还?是个通缉犯。
现在,该轮到他来掌控对?方了。
温奇毫无预兆地向前用膝盖抵住床板,胳膊粗蛮地搂住塞缪尔的脖颈,要去啃咬塞缪尔的下?唇:他也?应该了解了解痛是什么滋味。
温奇靠过来时塞缪尔没有闭眼,甚至连后仰都?没有,他静静地看着陷入癫狂的温奇,在温奇带着凉意的嘴唇即将贴上他的皮肤时,他轻声开口,带着点?无辜的笑?意:“你变了呢,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