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悠扬的手风琴声，第一道俄式冷盘上桌。赵玉桂看着雕成天鹅的冰雕里盛着的鱼子酱，不知所措地攥着餐巾。

顾宴突然起身，把兄嫂面前的餐巾抖开铺好："嫂子，这黑面包要配酸黄瓜吃..."他动作娴熟地抹上黄油，又浇了勺蜂蜜。

"你倒是会吃。"顾礼笑着摇头，却在尝到红菜汤时眼睛一亮。

第70章 笨手笨脚

赵玉桂小口啜饮着格瓦斯，突然发现乔薇薇正熟练地用围嘴给小虎擦口水，手法比她还娴熟。

"文工团有时会下乡演出，因为我是临时工我最闲，"乔薇薇察觉到她的目光，笑着解释，"所以经常帮老乡带孩子。"

乔薇薇压低声音又古灵精怪的说着，"其实老莫家经理的女儿在我们团学舞蹈，这顿能打七折呢..."

赵玉桂局促地搓着衣角，压低声音对乔薇薇说："薇薇，我想去趟茅房。"

她眼神闪烁，显然对这个高档餐厅的洗手间心存畏惧，但在绿皮车上那么长时间了她一直熬着。

乔薇薇立刻会意，故意提高音量："哎呀，正好我也要去！"她亲热地挽住赵玉桂的手臂，转头对顾宴眨眨眼，"你们吃着，我们马上回来。"

走廊里，赵玉桂的脚步越来越慢。

她盯着墙上鎏金的英文标识，手足无措地站在洗手间门前。

乔薇薇装作没注意到她的迟疑，自然地推开雕花木门："这家洗手间可讲究了，连马桶圈都是苏联给运来的！"

赵玉桂被满室的香薰气息和锃亮的瓷砖震住了。

她看着乔薇薇熟练地按下自动出水按钮，水流哗啦啦的声音让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嫂子你看，"乔薇薇突然指着墙上一个装饰用的老式铜壶，"这摆设真有意思，跟我奶奶家那个一模一样！"她故意转移话题，"小时候我最爱用它浇花了。"

赵玉桂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她小心地碰了碰铜壶，轻声道："我娘家也有个类似的，用来装酱油..."

"真的？"乔薇薇眼睛一亮，"我爸前阵子还说要买个这样的老物件呢！"她边说边自然地关上隔间门，给赵玉桂留出私人空间。

水声响起时，乔薇薇故意哼起歌来。

等赵玉桂出来，她正对着镜子"笨手笨脚"地整理头发："嫂子快帮我看看，这个发卡怎么都戴不正！"

赵玉桂连忙上前，粗糙的手指灵巧地帮她把碎发别好。

两人在镜中对视，乔薇薇突然掏出那支苏联口红："趁他们不在，咱们再补补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又瞥了眼镜中乔薇薇身上那件笔挺的军装，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嫂子，你试试这个。"乔薇薇突然从坤包里掏出一支口红，笑盈盈地递过来，"苏联进口的，颜色可衬你了。"

赵玉桂慌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这样就行......"

"哎呀，试试嘛！"乔薇薇不由分说，拉着她转向镜子，"你看你，皮肤这么好，涂点颜色多好看。"

赵玉桂僵着身子，任由乔薇薇在她唇上轻轻涂抹。

镜中的自己渐渐有了血色，眉眼似乎也跟着明亮了几分。她怔怔地看着，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脸颊。

"好看吧？"乔薇薇得意地挑眉，"回头我教你画眉毛，保证哥看了挪不开眼！"

赵玉桂脸一热，低声道："我都当娘的人了，还打扮啥......"

"当娘怎么了？"乔薇薇拧开口红盖子，对着镜子给自己补妆，"嫂子，你会那么多东西，又年轻又温柔，凭啥不能打扮？"

她转头看向赵玉桂，语气难得认真，"你光顾着照顾小虎和哥，自己却连饭都没怎么吃得上。"

刚刚在车上还有在餐厅里，乔薇薇都看着在，赵玉桂的视线总是围着孩子和丈夫，她自己总是排在最后。

在吉普车后座上，赵玉桂始终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双手虚拢着小虎的襁褓。

孩子每哼一声，她就像触电般立刻低头查看。

"嫂子你坐稳些。"乔薇薇递过条羊毛围巾。

"给孩子盖就行。"赵玉桂条件反射地把围巾往小虎身上裹，自己却打了个寒颤。

她枯黄的发丝黏在冻红的耳廓上，领口露出半截洗到变形的秋衣领子。

到了餐厅，赵玉桂的视线更像被拴在了丈夫和孩子身上。

顾礼刚抬手要喝水，她立刻把杯子往他跟前推；小虎咿呀一声，她马上放下才吃两口的红菜汤。有根面条沾在她嘴角，直到变干翘起都没人发现包括她自己。

赵玉桂捏着衣角，声音更小了："咱们女人就是得围着丈夫孩子转的，哪能以自己为先，我娘是这么教我的、我奶也是这么教我的......"

乔薇薇叹了一口气，要想短时改变一个人的思想那是不可能的，她突然握住赵玉桂的手："那也不能亏着自己啊！"

她又翻开赵玉桂的掌心，上面布满了操劳的茧子，“嫂子，对自己好别人才会对你好，只有你自己把自己当人了别人才会把你当人，这才是女人。”

赵玉桂听的出神，这是她从小到大的认知里面没有的。

小时候，爹娘会让她让着爷奶和长辈，后面有了弟弟妹妹，她要照顾弟弟妹妹让着他们，婚后要以丈夫为重，有了孩子要围着孩子。

她好像是第一次听到一个不一样的女人说法。

两人回到餐桌时，顾礼正笨拙地给小虎喂米糊。

赵玉桂看着丈夫和孩子，下意识就要过去接手，却被乔薇薇一把拉住。

"让哥喂，"乔薇薇压低声音，"你也尝尝这奶油烤鱼，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玉桂犹豫地坐下，叉起一块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