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1 / 1)

白司命道:“彼时,我们也不知会有什么变化。只是万幸那时,王母并未留意燕氏之死,而让我们顺利更改。燕氏至死,被强行扭曲的命格星辰在反抗,在业火之中,成了不甘的执念,而在最后一刻,这执念居然成了业火里一朵炽热的莲花,非生非死,不善不恶。”

“尔后呢?”孟长言问,“这朵莲花如今在哪里?仍在不周山?去了九重天?凡间?阴曹地府?”

白司命正色道:“凡间。倘若孟婆大人关心凡间事,当知晓如今九州战火燎原”

“和业火莲有关?”

“并不确切。凡人征战,无外乎为了权谋利欲、土地财富、虚浮名声或不灭荣光。生于乱世,刀兵相见,而那些坐于庙堂之上的君王,龙椅下也不过万具枯骨。只是这征战里,是否有业火莲作祟我不清楚。”

孟长言道:“你们拿不准,却也心虚,才来找我,是不是?”

司命直言:“是。”

“就算我无法将此事处理稳妥,我身上也确有改命之罪,你们拿我问罪,也存了将业火莲之事推到我头上的心思,杀我,立功,又有一只替罪羊,是不是?”

司命没有说话。

孟长言又道:“只是很巧,我为如是改命,她体内也有凤凰种,你为燕氏续命,她更是凤凰遗脉虽说凤凰翎、煞芙蓉、乱红垂泪是同等尊位的宝物,可王母对龙女、对游扶桑,都不曾这般赶尽杀绝。正如那燕氏,王母尚不知她心性如何,也未详细拿去她的命格簿,只是下旨剥夺,未免太过让人很难不想到仍在上重天的火凤凰。凤凰被贬下凡间前,已在上重天被全力打压了。”

司命道:“王母自然不喜凤凰。不知孟婆大人可知晓,王母蟠桃宴上,女娲献与王母之礼,是那面玄镜。在经手王母时,玄镜已根据王母心中最深的惧意,给出了一个预言”

“什么预言?”

“即当金乌沉落,凤凰浴火重生,瑶池光黯明珠碎,云阙换主天道消。”

孟长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如常。

她道:“那么,之后玄镜在混乱中坠下九重天,大抵也是因为王母看见了这方预言,刻意为之?”

司命道:“不好说。”

孟长言道:“二司出现在此处,已是有答案了。”她额头的青筋微微跳动,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天道有常,亦有变。凤凰涅槃本是天数,王母强行扭转,早已破了规则。二司不必仍为规矩束缚。心系业火莲,去找便是了。至于旁的,二司不必多言,老身自会帮忙,只是”她阴恻恻笑了下,陡然不悦,“二司用司命轮折磨老身这事儿,老身放不下。”

“这”

“无妨。”孟长言伸出手,对二司做了个‘止’的手势,再道,“倘若二司去阎王殿里,把那几个装死看戏的阎王揍一顿,老身便帮二司做事。”

白司命尚且惊异,黑司命掌风已破空而去:“如你所愿。”

霎时只听地府阎罗殿中惊呼四起,几位阎王还未来得及躲,就被揍得魂光乱颤,眼冒金星。

眼看昔日同僚被揍得四仰八叉、鼻青脸肿、四处求饶、满地狼藉,孟长言站在桥头乐不可支:“打得好!该打,该打。”

朝胤宫中。

周蕴前脚离开,宴如是与游扶桑后脚踏入宴清知的宫殿。

金丝楠木的梁柱,描金漆画的高墙,国君端坐在其中。日落后,光影倾洒,映照朱红窗棂上双凤朝阳。

王女离开之事不宜声张,对外只说是历练。宴清知则款款道:“千里相送,终有别离。我早知会有这一日。”宴如是此刻才看见,宴清知的鬓边不知何时多了几缕银丝。母亲的手攥得很紧,又缓缓松开,指节间隐有微颤。抬眼看女儿时,眉眼依旧温柔,只是眼角的细纹在黄昏里愈发清晰,“飞吧,”她说道,“飞得高高的。朝胤永远是你的家。”

【??作者有话说】

覆舟水是苍生泪,不到横流君不知。李梦唐《咏史》

164 ? 愠司命怫灼业火莲(五)

◎你醒了◎

(五)

离开朝胤时, 不过六月中。雨落青瓦,水滴竹叶尖,步辇缓缓行走在山林里。

朝胤于九州, 不过边属小国, 朝胤的步辇于九州大地,也不过沧海一粟。

虽是六月, 从九州北上, 天更冷,一场秋雨一场寒,雨雾笼罩着步辇, 像大雪盖了满山。

游扶桑对步辇施了隐匿之术,步辇前又挟持了周蕴指路, 她们此行畅通无阻。周蕴所言非虚,九州战火连绵, 她们顺着流民逃亡的方向,极大地隐藏了自己的气息。

天色如泼墨,压得群山沉沉欲坠。远处隐隐有战鼓声传来, 竟震得山道亦微微发颤。尘土簌簌扬起又落下, 像是从高处跌下的旧梦。

周蕴在外淋了一会儿雨,回到步辇中, 湿着额发发问:“你们离开朝胤,只是为了躲避司命追捕,但在九州有没有别的去处?你们要去与孟婆汇合吗?要去找宴清绝吗?”

“最终去找宴清绝,但要先与孟婆汇合。”游扶桑道。游扶桑靠在步辇窗侧, 身边宴如是已在舟车劳顿中沉睡了。雾气打湿了她的鬓角, 一绺一绺贴在颈侧, 眼睫微颤, 她轻轻枕在游扶桑的肩上,呼吸绵长,像是那百年前,宴门冬日深处,竹林里昼短夜长的黄昏,她靠在她怀中,合眼听风。

步辇外,风起,幕帘一角被吹起,隐见远山如鬼,天边火光沉沉。

游扶桑收回视线,转问玄镜:“眼下孟婆在哪里?”

玄镜一顿,如实答:“被九重天的司命抓了。”

游扶桑不敢置信,怀疑自己听错,“什么?她被什么东西抓了?”

“九重天的司命,我们眼下在躲避的那二位”

“你怎么不早说?!”

玄镜无辜道:“你压根儿没问过我。”

游扶桑一噎,随即恨恨骂:“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恬不知耻的东西?我不问,你便不说?”

玄镜缄默。

游扶桑倒是忘了一事。玄镜不提,说明这压根儿不是什么该在意的事情,又或许此事走向与常人思路有异,比如孟婆与司命并非敌对,而是早已同仇敌忾

但游扶桑没有问,也想不到。

玄镜于是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