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得牙痒又偏偏打不过,世人待她们无可奈何。
而还有一点为人诟恶的,就是魔修与魔修自相残杀。正道修士有修为,却刻意断情绝欲,凡人情绪多变,但到底没有修为而魔修,修为不俗且性情诡异乖张,说来也是符合浮屠功法的美味。又有修为点缀。千百年以前,浮屠城还真有一任城主,练得走火入魔了,吃了几位魔修,又遏制不住这些激增的紊乱情绪,暴毙在尸山血海的寝殿之中。
游扶桑记得那是第三任城主,姓岳,名字不记得,但有一只灵宠狐狸叫赤澄。
主人死了,狐狸便呆呆望着主人落成血雾的天光里。几日后,滴水未进的狐狸也没了命。
当然,都是几百年前的轶事了,不知真假,能记得这么多,游扶桑也觉得稀奇。兴许是体贴这第三任城主与狐狸的真挚情谊,游扶桑也想有这么个相伴的是人是宠都无妨,世间那么吵又那么熙攘,总需要寻一处落脚。
她喜欢宴如是,但又常常觉得自己不配;何况此刻朝夕相处是以宴门之难换来的,倘若游扶桑再有什么举措,实在显得乘人之危。再者,她们早也到了相望无话的局面,分明没做什么,却好像隔了山河千万重,游扶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也许世间情谊归根结底都要错过。
倏尔,思及此的游扶桑脚步一顿,手边空空,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青鸾?”
“属下在。”
“你说你会守着宴少主。”
“”小青鸟叹了口气,“尊主别急我。留了道纸人眼线,现下还盯着呢宴少主现在仍在庭前,独自见了方妙诚一人”
“”游扶桑冷笑,“这会儿倒是不怕了?”
青鸾不知怎么答,庚盈咋咋唬唬地要将功补过,“尊主可是想回浮屠了?是否想揪宴少主回来?我去我去!”
“去。”
得游扶桑首肯,乌鸦冲回清明筵庭。
宴如是与方妙诚并不难找。庭后竹林,灯火交错,月色低垂,方妙诚布了境,庚盈虽不是破阵的好手,但也能参悟一二,好不容易近了她们身,只瞧得见形貌,而听不见声音。
庚盈只见宴如是褪下易容的脸,精致夺目,又溢出愤怒,她想争夺什么,却被方妙诚轻飘飘收回。
大抵是为了青山剑吧?乌鸦栖在枝上,饶有兴致地旁观着。庚盈没有什么母父亲人的概念,也不知道被母亲挂念、抑或念叨母亲是个什么感受,她不知道,不在意,更不明白宴如是为何能作出个舍命的姿态只是为了母亲的一柄剑?
庚盈不理解,觉得好笑,神游半晌,却见瞬息之间争执的二人拳脚相向几个来回,不见高下,方妙诚召出白绫作武器,宴如是则退开十余步,跃向高处,化出弓箭,箭尖直指方妙诚
方妙诚立身之处,月色与灯火,似乎都凝固了。
林叶悬在空中。
霎那里,方妙诚背后青山剑有所感应似的振动起来,宴如是长箭破空,扰乱灯火声色,带起的气息比月光更皎洁。
簌
长箭破开方妙诚布置的境界,庚盈得以听见竹林凌厉风声。
箭尖毫厘之差,方妙诚背后白绫散开,铺天盖地如灵狐长尾,瞬时护作一个屏障,吞噬了长箭。
宴如是一愣,再张弓开弦布箭,不想白绫早在瞬息融入月色,如白藤流水,石火之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缠上她脚踝。
宴如是重心不定,跌入竹林漆黑里。
夜盲作祟,她见不清前路,只感觉有一个身影赫然站在身前。
方妙诚收起白绫轻笑一声,杏眼弯起,妲己惑人那样的媚,动作却残忍,是踩着宴如是肩膀,极其用力地,点点低下她的身躯。“在孤山的地盘,胆敢这样嚣张,宴少主有几个脑袋?”
宴如是咬着牙,勉强抬起头,眼尾蕴红,喉间一片苦涩的血。
电光石火,一枚银针划过方妙诚鬓角,耳畔腥红一热,稍有愣神,便趁着这点间隙,庚盈化作人形,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捞起宴如是。
“我、我不过神游一下,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样狼狈!”庚盈踩着枝叶脚下生风,带着宴如是头也不回地向孤山外行去,方妙诚只站在原处,没追。
也不知是急是躁是嘲是讽,庚盈滔滔不绝,语气是惊得很,“哎,正道少主,正道少主你们正道也没有很温文尔雅嘛!”
风刃生疼,宴如是未吭声,先呕出一口血,可把庚盈吓得不轻:“怎么个事儿?怎么个事儿?被踩了下肩膀,怎么还刺激内伤了?”
“无事”宴如是摇了摇头,却又呕出一口血。
“我、我先带你回浮屠!”
“”
夜色如弥彰。前有魔修作乱,后有山峰破阵,孤山上下混乱一片。
方妙诚站在高处,仍然凝视庚盈与宴如是离开的方向,她静立着,山下吵吵嚷嚷好似都与之无关了,只向无人处呢喃,“您觉得如何呢?”
夜风滞了片刻,树荫下渐渐落出一个人影,月光停在她靴前。
女人声音很温和,带着一丝久为长者的温吞笑意。“听说有魔修闹事,估计就是庚盈那孩子”
“是她,”方妙诚半矮下身子,恭敬道,“方才劫走宴少主的也是她。庚盈即是来了,要么游扶桑亦潜入,而我们不知晓,抑或她不在,只派了力将护送。不论何者,都表明游扶桑对这宴少主很上心。”她顿了顿,压下声音,“说到底,曾也是朝夕相处的师姐妹。”
女人却笑:“不止。”
“怎讲?”
“扶桑城主,话少,寡义,对俗世和修道之事都恹恹没兴致,本以为是浮屠功法的反噬,毕竟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浮屠令下七情六欲相撞,不疯魔不成话,及于临界点时就只能一切寂灭了。”女人款款道,面仍隐在暗色里,“可我看她看宴少主,竟真有一派俗情。爱慕吗?深情吗?都说不上,也许只是最单纯的欣赏,最单纯的喜欢”
“那也足够了,”方妙诚道,“世间因果本有逻辑,但掺了喜欢二字,就要变得十分不讲道理。正邪不两立,泾渭却从不分明;倘若扶桑对宴如是真有真心那么以宴少主为诱饵,一切皆好办了。”
“说得是呀。”寂静的夜风里,淌着女人清澈伶俐的笑
“以痴情,诱人心,无往不利。”
10 ? 梦流萤
◎以痴情,诱人心,无往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