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见那道形影单只的身影时,他们皆会不约而同地噤声,只是用眼神打量、交流着,或是嘲笑,或是鄙夷,或是戏谑。
这几天来,江月已经习惯了这些不同于以往的目光。将快要滑落到手臂上的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她再次加快脚步,从人群中穿过,径直走向高三教学楼。
爬上三楼,拐弯经过第一间教室门口时,听见了从里面传出的唏嘘声,她脚步微顿,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迈进了第三间教室。
班级里已经坐着不少人了,几乎都在埋头看书,但在察觉到门口细微的脚步声时,无一不抬头望去,却没有一人打招呼,只是在看了一眼后便又低下头去。
无人言语,古怪的气氛已然散布在教室的每一寸面积。
江月仿佛对此毫无察觉,目光仍旧平视着正前方,朝着教室后方的角落里走去。
在最后一排站定,她拉开板凳坐下,脱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书本作业。
同桌是个长相清纯的女孩,瓜子脸,齐刘海,皮肤白皙,看起来像是乖巧的邻家妹妹。
她先是悄悄扫视了一圈,确定周围没有人看过来后才压低声音。
“早上好啊江月。”
江月没说话,只低头翻看自己的语文课本。
早读时间的后半段是语文默写,尽管这些内容她早就能熟练背诵,也从来不会掉以轻心。
得不到回应,那女孩仍不死心,自来熟地把脑袋凑了过来,不动声色地瞄向江月正在看的内容。
“江月,你是不是忘记我的名字了?我叫樊意,知道你要来我们班,我可是特意跟班主任申请了和你坐同桌呢!之前我的位置虽然算不上多好,但好歹也是靠着中间的,看黑板可清楚了。那么好的位置,我就这么慷慨地让给别人了。”
裕安中学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班级里的座位是由学生自行挑选的。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大型考试的排名为前提。
按照在班级里的排名,从一至最后,轮流挑选座位。
只有成绩好才能选到心仪的位置,不仅是施压,也是动力。
正是因为这样,原先在一班的时候,江月和陆沉两人永远都是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位置,紧挨在一起。
0164 164.那些恶意的揣测
樊意提及了座位,令江月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手机里,无数条没有成功播出去的电话。
握住书页的手指克制不住地收紧,视线在那一行行文字里来回扫荡,脑子里却始终没有接收到讯号。
樊意没有看出她的走神,只当她是太用功了。
暗自记下课本左下角的页码后,她自来熟地朝江月露出笑脸。
“江学霸,以后我们俩就是同桌啦,今后我学习上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还要麻烦你多多指教呀。”
一而再再而三的搭讪,江月终于有了反应,低低地应了一声。
“嗯。”
音量小到近无,但樊意不在意。目的达成,她不再纠缠,欢天喜地地坐直身子,打开语文课本,翻到了江月正在看的那一页。
是的,江月没有转学。
那天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陆沉妈妈在接到那一通电话后神情大变,没再变着花样地刁难,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校领导那边是鱼和熊掌都不想失去的,趁着陆沉家发难前,自作主张地把江月调去了三班。他们做好了先斩后奏的打算,若是专班后陆沉家那边还是有强烈的异议,到时候再做打算。
可没有人想到,陆沉家那边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校方。
害怕自己真的得罪了领导,校长战战兢兢地给陆沉父亲打了个电话,得到的消息却是:
“那个女孩子你们自行处置,陆沉已经转去外省的学校了。”
他语气温和,实在是听不出来有动怒的迹象,竟然像是要息事宁人了。
在和教育局的某位领导搭上线,打听到陆家正处于上升期,的确是要息事宁人了,校长放宽了心,转头就把这个喜讯分享给了其他老师。
虚惊一场,所有人都平安无事地渡过了这场浩劫,包括严露。
只有江月从一班转到了三班,并且这是个不会改变的定局。
换班级对她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她还是那个一旦进入学习状态,就能沉浸其中的学生。
然而周围人看待异类的目光、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甚至在走廊上、厕所里,都时常能听到有人在公然议论:
“江月的妈妈是卖淫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最开始,无非就是这些针对她身世的言论,可人心丑恶的一面一旦被激发出来,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那些流言蜚语愈演愈烈,一步步上升到江月本人。
“她平视的清高都是装的,实际上受她妈妈影响,初中的时候就开始和好几个男孩子纠缠不清。”
“据说她早就不是处女了,和陆沉也上过床。”
“她妈妈从监狱里出来以后还是会偷偷卖淫,还拉着她一起呢!”
“陆沉和她就是玩玩而已,早恋的事情一暴露,就抛下她不管了!”
越来越多的人恶意揣测,没有最过分,只有更过分。
自此以后,所有人都将她视为瘟疫般的存在,就连以前那些受过她帮助的老同学们,在校园里碰面时也把头埋得低低的,装作没有看见她。
没有人愿意和她说话,除了新同桌樊意。一个热爱学习,总爱虚心请教问题的女孩。
0165 165.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