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明天就是最后遴选的日子了,所有女孩子都在试自己的衣服,想着明天要说的话,走路先出左脚还是右脚,也没人顾得上嘲笑她了。
只有阿黎无聊地坐在自己房间里,开着窗看外面的夕阳渐渐沉下去,整个金碧辉煌的宫廷,显得更加苍茫,让她也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茫茫的。
“喂,心情不好吗?”有人瞧瞧她的窗子,问。
她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喂,你怎么总是晃来晃去的?”
永昕靠在窗棂上,说:“我比别人都要闲一点嘛,和别人不一样。”
“你确实和别人不一样,我本来以为你是翰林学士,后来又以为你是宫里当差的,根本不知道你原来是……太监,可是为什么你不穿太监的衣服呢?”
永昕只觉得喉咙中一甜,有一口血冲上来,他咬牙支持着自己不倒下,一字一顿地问:“谁,说,我,是,太,监?”
“我当然猜不出来了,但我爹见多识广,他一听到你的情况,就知道了。”她握住他的手,低声说,“对不起,我还自作多情地想让你娶我,一定让你很难过吧……其实我,我应该先问问清楚的……”
“别说了。”她再说下去,他一定会坚持不住的。
“我知道太子是肯定看不上我的,不过我爹说,皇上已经暗示过他了,说选妃结束后,可能会将我许婚给探花……可是我不想嫁人,你知道的,我这么丑,被迫娶了我的男人,一定很讨厌我,我嫁过去之后,不但我一辈子难过,连他也会一生一世不开心的,对不对?”
永昕点点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啊……”她笑着,看着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大家都说我丑,连我的父母,看见我都是愁眉苦脸,可是只有你,在看着我的时候,眼睛会亮起来,你是第一个,喜欢看我、称赞我的人……”
她说着,转头看着外面夕阳的暗沉微光,他们都不说话,沉默了好久好久,她才又低声说:“我是你唯一可以记住的脸,你是唯一喜欢我的人,要是我们可以在一起多好……可是,世事真遗憾……”
说着,她嗓音喑哑,忽然间眼泪就流了下来:“喂,我再度进来,就是想和你说这几句话的,以后……我们就再也不能见面了。”
“我想应该还能再见的吧。”永昕轻声说。
“那除非,是我做了太子妃吧,那以后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让太子把你调到东宫去,我们能时常见个面……”她说着,又摇头,“可是我长得这么丑,谁会看得上我呢?”
永昕哑然失笑,说:“好吧,那明天……你一定会有个大惊喜的。”
他就先不说自己的身份了,他真的很想看看她到时候的表情。
七
太子选妃那天,就是个悲剧。
前三十六位美女袅袅婷婷,如同风摆杨柳一样向皇后走来,皇后十分开心:“果然都是大美女,大美女啊……哎,第二排第四位那个女孩子,如此艳光照人,是不是黎尚书家的女儿?”
“那位是丁尚书家的女儿。”
太妃眯着朦胧的眼睛,说:“那么……想必是右边第一个姑娘了?”
“那是长陵一户书香门第家的姑娘。”
“第四排第三个……”
“那位姑娘姓潘。”
“第……”还在猜测的众人,猛然看见了排在最后的阿黎,顿时全都瞠目结舌地愣在那里。
“最后那个……她是哪里来的?”
“她就是黎尚书家的女儿。”
所有人都只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女孩子上前来,深施一礼,然后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抬头也不报名字。
皇后只好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黎,名清黎,大家都叫我阿黎。”她根本也不在乎,再说宫礼培训的时候她也不在,不知道要先说“启禀娘娘”,随口就说了自己的名字。
周围的女孩子全都低着头,暗暗窃笑。
“你……可有擅长的才艺?”
“没有,一项也没有。”她说。
“ 你觉得如何才能做太子妃,甚至以后母仪天下呢?”
“……没想过。”她老老实实地说。
“那你来这里是干吗的呢?”太妃缓过一口气问。
“我……我是想和宫里有个认识的人说几句话,所以才过来的……我不敢痴心妄想能成为太子妃,也不想留在这里,请皇后娘娘容许我现在立即告退。”
坐在那里评判的皇后与太妃们面面相觑,皇后觉得自己快要晕了,艰难地抬起手挥了挥,阿黎如获大赦,赶紧站起来,提起裙角就三步并作两步地退下了。
皇后面带着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她离开之后,转头压低声音对身后的宫女说:“是不是让太子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认错人了?看到她以后我压力很大,真的很难当众宣布,太子妃最后就是她啊!”
太妃自言自语:“这……这,永昕这是什么品味?”
“啊!说到品味我想起来了!”皇后激动得一拍前面的案桌,“就是她,就是她!我就说这么丑的女孩子为什么我有点面熟呢!原来她像顾恺之的美人啊!”
说到这里,皇后想一想,又得意地自言自语:“我就说画上的美人,在现实中可能不好看的!”
永昕正在御书房帮父亲看奏折,听到宫女传达的皇后的话,只好挥挥手说:“就是她,反正她长得……可能普通人一时难以接受吧,不过就是长得很独特的那位就是了。”
皇帝顿时诧异了,问:“原来那个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挺会折腾的黎尚书女儿,长得不怎么样?”
宫女在心里斟酌了良久,才勉强说:“还……还好吧。”
看这个样子,当然是不好了!皇上又问:“她昨天已经奉朕的命令回来了,怎么今天又跑掉了?”
“是……那位姑娘说,她是想要和宫里有个人说几句话,其实不是真的来参选太子妃的……”
“混账!”皇上把手中的奏折往书案上一摔,脸色难看,“就是说,她其实根本就连朕的面子都不给!她这是干吗来了?一而再再而三,她当宫里是她家的菜园子,想进就进,想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