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是个傻子、疯子、白痴啊……”
那人看了自言自语的赵媒婆一眼,再环视了一遍周围傻掉的人,根本不把他们当一回事,径自回身从车上拿出一份名帖,递给赵媒婆,说:“就这么说定了,今天你就立即去京兆尹家里提亲,就说,我于至善,今生今世,非夜莺夜姑娘不娶!”
“夫人!大喜,大喜啊!”
“老爷,同喜,同喜啊!”
京兆尹夫妻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拼着一把老骨头在大厅上欢蹦乱跳,就差杀猪宰羊感谢列祖列宗了。
夜莺看着自己狂喜的父母,回头看看喜极而泣的丫头孜孜,再看看周围那一圈载歌载舞的丫鬟奴仆们,不自觉地嘴角抽搐:“原来我还真的有人要啊……”
“而且对方是于家啊,于至善家!你难道不知道吗?”父亲欣喜若狂,扑上来紧紧握着女儿的手,“别看他父亲只是扬州知府,其实只是因为于夫人常英娥身体原因,要长年在南方调理,所以才推掉了调回京中任命的好几次宣召而找了这个肥差,扬州那真是大把的钱财大把的油水啊!”
“为什么他家连朝廷的调令都可以推掉呢?”
“因为常英娥可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当今皇后的侄女啊,而且她当年和太子妃、楚夫人、绥阳王妃并列京城四大美人之一,她那个太子妃闺蜜加上皇后姑姑,在皇上和太子耳边吹吹枕头风,什么事情搞不定?”
“……原来如此。”看来于家也是个伟大的家族啊。
母亲神秘兮兮地说:“而且我听说,于家的家训就是‘善外者必先惧内’,怕老婆就是他们的家传祖训,你这一嫁到于家,还不是老鼠掉到蜜罐里,一辈子甜头享不尽?”
父亲捻着自己的下巴的胡须,若有所思:“不过,因为于家祖祖辈辈都惧内,所以我听说家中事情全都是常英娥在主管,所以虽然于至善是想要娶夜莺,但是如果常英娥反对的话……”
“谁说我反对?夜莺就是我心中唯一的儿媳人选!谁要是敢说一个字,我常英娥这辈子跟他没完!”
随着门口传来的一声厉喝,常英娥带着老公儿子粉墨登场。
夜家的门房满头大汗地追进来:“老爷,夫人……小的们无能,是真的拦不住这位夫人……”
“拦什么拦?都是自家人了!”夜福桓眉开眼笑地延请常英娥上座。
常英娥英姿飒爽,摆手说:“别急别急,我先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听说她是个不世出的京城豪放女啊……啊?是……你?”
不世出的京城豪放女夜莺站在她面前,面带尴尬的笑容:“于……于夫人,真巧,又见面了。”
常英娥瞪大眼看她,转头又看看自己的儿子。
于至善也结结巴巴:“是……是啊,我就说金多多金姑娘长得像她吧……”
“像什么像?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常英娥慧眼识珠,一把拉住夜莺的手,不由分说地搂住夜莺的肩,“就是你了,原来你逃婚的时候,叫金多多?”
夜莺点点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于夫人,那时真是抱歉……”
“哎,有什么好抱歉的?”常英娥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不瞒你说,因为我自己吃素,所以觉得太痛苦了!你当时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性情,我喜欢!”
“真……真的?”
“是啊!我常英娥纵横天下这么多年,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少年英豪,和我年轻时一模一样!”常英娥说着,瞧瞧她,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儿子,饶是这么强悍的女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而且,我儿子至善说了,他自打小时候就对你一见钟情,如今是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如果不能娶到你为妻,那他就剃了头发做和尚去,他这么坚决,为了你都要抛下我们二老了,我们有什么办法啊!”
同样毫无办法的扬州知府于大人,愁眉苦脸地跟着妻子坐在上座,于至善面带羞涩,一直偷看夜莺,等和她目光一接触,又赶紧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两家人乐哈哈的欢聚一堂,夜福桓和夫人满脸放光,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的幸福未来,同时又有点忐忑。
“那个……于夫人,这个事情,我们也不能瞒你,京城里关于小女的传闻,日甚一日……”
常英娥为了儿子,准备咬牙认下这个媳妇,这种区区小事怎么能打消她的念头?只见她一挥手,潇洒又大气:“废话,我当年号称京城第一八婆,现在虽然久离京城,可是对于八卦事业,我却从未抛下,夜莺的事情我当然清楚了。”
“那么,难道贵府不嫌弃小女的那些传闻?就是那个……有点难以启齿的……”
于知府幽幽地帮夜福桓说出口:“我们知道,逃婚嘛。”
“逃婚怎么了?这是勇于追求自身幸福,反抗命运不公平的安排!”常英娥义愤填膺,“更别说楚聿修那个浑蛋,要是我,我也非甩了他不可!他娘阿尹当年也是个好姑娘,怎么就教出这么个儿子来了!”
于知府畏惧地看看自己强悍的老婆,又说:“还有就是逃婚之后,和男人私定终身,私自成亲还同居嘛……”
于至善弱弱地解释:“其实金姑娘……不,夜姑娘没有和李富贵在一起,只是……只是因为当时我和我娘逼她太紧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她是假成亲……”
连常英娥都震惊了:“什么?”
“是啊……当时王发财和李富贵还有夜姑娘在一起时谈起这个,我曾经遇到过……而且后来我也私下让人到嘉尚打探过消息……”
“那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常英娥剜了自己儿子一眼。
“因为……因为娘你当时一门心思要替我把夜姑娘娶到手,我觉得……夜姑娘已经被我们逼得出此下策了,我……也不忍心再让她为难,所以就,就想,只要夜姑娘自己开心的话,只要……”
“嗯,儿子这个决定,我还是比较赞成的……毕竟,你娘逼起人来,确实可怕。”一直夫纲不振的于知府畏惧地点点头,“而且这位姑娘居然能从你娘的手中逃脱,我真是对她刮目相看!”
常英娥眼睛一斜,于知府立即缩起头,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席上一时安静下来,夜福桓迟疑了一下,说:“呃……还有那个……关于我女儿和楚聿修的那些糊涂账……”
常英娥忿忿地抱臂,说:“别提了,那个混账,我前几天进京之后,见过楚聿修,原来他就是王发财!”
“是啊,我当时也惊讶不已,不知这个江南第一家的长房长子,为什么要跑到嘉尚那种小镇上……”于至善迟疑地说。
“废话,当然是为了报复!”常英娥一拍桌子,冷笑,“他这种心高气傲的人,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所有人都拜倒在他的风姿之下,所以我们家夜莺把他甩了,他当然恨之入骨,所以才千里迢迢找到她的踪迹,要进行报复!”
眼看于家替夜莺把所有的罪名都洗脱了,夜家二老对望一眼,欣慰地长出了一口气。
夜莺低头看着桌上的酒盏,低声说:“他对我,其实也挺好的。”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你才被他害了啊!这种男人,千方百计委曲求全把你哄到手之后,再当众甩了你,心机这么深沉,明显不是什么好人。”常英娥一拍于至善的后脑勺,“但我家至善就不一样了,这孩子纯情又痴情,孝顺又友爱,真是仁义礼智信忠孝悌怜忍样样俱全,人如其名是至善至美啊!更何况他要是娶不到你就要出家做和尚去,于家就他一个独根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没别的话,你收拾收拾,赶紧嫁过来吧!”
“正是,正是!”能有人娶自己的女儿,那当然是十全十美了,夜家二老心花怒放,举杯向于家三人敬酒。
于知府听了老婆一席话,再看看儿子那模样,想想无论什么样的儿媳妇总比没有强,再说夜家和自己也算是门当户对,到时候夜莺到了南方,京城的议论又当得了什么?于是他叹了一口气,一咬牙一闭眼,也就接受了这个丢脸的儿媳妇了。
他和夜福桓喝了一杯酒之后,夜福桓才开始想到寒暄这回事:“不知亲家这回到京城来,是到吏部述职呢,还是到刑部上报今年大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