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锅内的水再次烧开,饺子在沸腾的水中浮浮沉沉,便伸手关了火。

她将饺子放在桌上,朝着程嘉律露出疲惫而坚定的笑容。

“我现在已经知道,既然我是一片柳絮,那就不要妄想着哪阵风能携带自己直上云天。我唯一应该选择的道路,是扎扎实实地在泥地里扎根,一天比一天长得更强大,才能无视风雨的存在,才能撑起自己的天空。”

直到自己有足够的力量,让那些迫害过自己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让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能有坚实的屏障。

“所以嘉律,把你的心收回吧,因为我已经选择了另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伴侣。他很好,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人。”

程嘉律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却比她的话更令他觉得冷。她是真的不在乎他了。不仅不爱他,甚至连恨也已被她放下了。

他如同垂死挣扎,问:“是泽希?”

她避开他的眼睛,轻声说:“可能。”

程嘉律声音微颤:“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什么地方超过我。”

颜未染微笑着,轻声说:“可是他让我安心。”

飞机在上海落地。一出机舱门,凉风袭来,卫泽希就心情畅快。

还是上海好啊,他一定要尽快逃离伦敦那种阴冷潮湿的地方。

他挽起袖子,打开手机要给颜未染发个消息,再一看时间,又有点迟疑可能经常夜间有工作的未染,这个时间还在睡觉呢。

来接他的司机帮他拎过行李,问:“卫总回家吗?”

他看看外面,说:“要不,先去梧桐街吧。”

司机竭力压抑心中的诧异:“好的。”

刚出机场,卫父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卫泽希按下接听键后,将手机放在了离耳朵十厘米外的地方。

即使没有外放,咆哮声也在车内回荡,吓得司机手一抖,连车子都跳跃了一下。

“在哪里?给我滚回来!”

卫泽希一边神情如常地示意司机好好开车,一边无辜地问那边:“爸,我不是给你留字条了吗?我回国了啊。”

“回国干什么?你不知道这事有多重要吗?”

面对父亲的暴怒,卫泽希特别诚恳地说:“别啊爸,我觉得你那边的工作太高大上了,我有点力不从心,所以我还是先从小事做起,一点点锻炼自己吧。当初不是你把我甩到寰宇当副总的吗?接下来我要自己弄个项目,做个主控,要是做得好的话,你再把重担逐渐交给我,行不?”

卫父气得在那边直喘气,一想到儿子居然如此不负责任地丢下别人梦寐以求的事业跑掉,他就觉得肯定是刚结婚那阵子自己酒喝多了,生了个间歇性弱智儿。

见他许久没有回答,卫泽希试探着问:“爸,那先这样?”

耳边却传来询问:“什么项目?”

“啊?”

“我问你,你急着回国,要搞什么项目?”

“哦,那个啊……投了些零花钱,要做点实业。”

可他老爸不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人,犀利地问:“哪个行业?有没有可行性?前景如何?你有技术还是有人脉,就敢上马做这个项目?”

卫泽希汗都要出来了,只能含糊地说:“女人的钱最好赚嘛,时尚业又是暴利,所以我找了个在业内特别可靠的人,借助我在寰宇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人脉,准备搞一个公司。”

卫父这只老狐狸,略一沉吟便问:“你要拉上那个化妆师,做化妆品牌?”

卫泽希这一下真的惊了!他呆了足有两三秒,才问:“爸……你怎么知道的?”

“废话!全世界都在传你们的绯闻,你爸我会不知道?”

卫泽希迅速把身边的人在脑中过了一遍,在心里盘算着谁会是老爸的卧底。

卫父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别瞎琢磨了,是你刘叔告诉我的!”

卫父又不屑地说:“那种东西赚的钱有限,投点钱哄哄女人就算了。”

卫泽希有些不服气:“但是我们这个东西确实很不错,我看好它将会成为彩妆业跨时代的产品之一!”

“你高兴就好,难得主动找点事做。”卫父想了想,又问,“现在搞得怎么样了?研发、供应链、管理、设计……就你们这点阅历,弄得起来吗?”

“放心吧,我找了特别靠谱的团队。”卫泽希把团队的人员一说,卫父又嗤之以鼻:“大材小用,你这架势是想去抢欧莱雅的市场?”

“反正我们的技术、人脉、经营基础都特别强,再加上有钱,不可能不成功的,爸你就拭目以待吧!”

“少废话,赶紧给我滚回来!定好的行程我绝不更改,伦敦时间下午四点之前我要是看不到你,你这辈子就别出现在我面前!”

挂了电话,卫泽希掐指一算自己能在国内待的时间,顿时有种想哭的冲动。为了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去看未染,他直接就把司机赶下了车。

“行啦,我自己开吧,你打车回去,给你报销。”

“好的。”司机下车站在早晨六点多上海的街头,目送他开车离去,心想,在这时候我能打到车我就跟卫总你姓!

周围很安静,厚重的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室内光线黯淡,一片灰黑笼罩着程嘉律。

程嘉律躺在沙发上,盯着窗帘缝透进的一线亮光,把那个困扰了他一夜的念头又想了一遍。

他让我安心。

安心,是什么衡量标准呢?

是自己对她不够好吗?可这辈子他没有对别人这么好过。他还以为,深夜在做实验的间隙回头看看她在做什么,阳光灿烂的时候牵手在街上散一散步,在自己的花园里为她准备一个秋千,就是表示要分享彼此生命的意思。

是自己还不够爱她吗?可能是吧。因为他一直都沉浸在研究中,不太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可看见她时,他心里总是会燃起灼热的火,他也想将这种心情传递给她,可是途径究竟是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