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的灯光不算明亮,有些发橘红。
易雪绒打开陈旧的牛皮袋,从里面拿出相关资料。
几秒钟后,她又把东西放回去:“东西还是您自己看吧。今天跟院长聊了一天,我现在超级压抑,我觉得晚上可能都睡不着觉了,好难受。”
收养奶油小布丁的是一对博士,能坏到哪里去?
易雪绒到底又听见了什么才有这样的感慨,车荧又是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做了什么,才会被一对博士夫妻弃养?
伊志行结束了通话,矗立在漆黑的茶室,无声思考。
厨房里传来啪嚓一声,像什么打碎。
他急忙回神,大步跑回去:“车荧?”
“对不起。”车荧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地上是一只碎碗,已经摔成好几瓣,完全不能再用。
他的大眼睛里充满泪花,看着伊志行,稍微眨一眨眼就哭了出来,哭着讲:“对不起,我只是想拿一个碗吃水果罐头,我会赔钱给你对不起,你不要生气,我不乖,我会受惩罚的”
第044章 44
车荧的小手用力抹掉了眼泪,弯下腰就要去捡那些玻璃碎片。
伊志行一个箭步过去,捏着车荧细细的小手腕将他手里的碎片甩掉:“你不要哭,碗不值钱,别划伤了手,我来弄。”
“对不起,对不起呀。”车荧哭着向他道歉,“都是我不好,是我笨蛋,连一只碗都拿不好。”
伊志行没有讲话,一只大手包裹着他两只小手把这孩子拉到一边,拿来扫把清理干净地上的碎片,检查过周围,确定没有残留,不会扎到他脚,心里悬起来的巨石才落下。
“过来。”伊志行冲车荧招手,“来我这,宝宝。”
车荧抽噎着走到他身边去,他今天本来就很难过,闻到伊志行身上好闻的雪松气味,看他不吵自己,又委屈地哭:“你教训我吧,是我做错了事,我不会说什么的。”
“你没有做错事,我也不会教训你。”伊志行坐在椅子上,把车荧拉到跟前,握住他两只小手,“你跟我说你哭什么,我批评你了吗?还是骂你了,说你犯了错误?”
车荧抽噎着摇头:“没,没有,你什么都没有,你是好人。”
“那为什么让我教训你?”伊志行被这孩子哭啼的小模样弄得心疼,大拇指抹掉车荧脸上的眼泪,温柔地问,“是你以前打碎碗被人狠狠地骂了是吗,所以才觉得自己犯了错?”
车荧一抽一抽的,被他猜中,就点头。
“是谁骂你?徐新荣?”
“不是。”车荧还没讲话,泪珠又蹦了出来,“是,是爸爸妈妈骂我。有一天吃饭,我去端碗的时候菜太热了,我没有拿住,撒了一地,爸爸妈妈很生气,然后我就挨了吵。”
伊志行皱了下眉,问:“他们对你很凶?”
“也没有凶呢,就是,嗯,就是很奇怪,好像喜欢我,也好像一点都不喜欢我。”
“这是什么意思?”
车荧张开嘴,还没讲话又闭上,似乎很抗拒提到父母。
伊志行想起易雪绒说他养父母都是博士,一个心理学,一个医学,问车荧:“是不是他们会经常让你看什么看不懂的书或者一直做功课,考不好你就挨骂,小事情也惯得很严格,乱七八糟的礼仪必须遵守?”
“不是,爸爸妈妈没有这样子。”
“那是什么?”
车荧刚才还有点想说,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想说,嘴巴都绷紧了,好像说出来他就会死掉。
“你不想聊他们咱们就不聊。”伊志行深处双臂,抱住怀里这个小小的奶油小布丁,蹭一蹭车荧的小鼻梁,“什么东西用钱都可以买到,唯独人不行。那你说是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
车荧感受着伊志行讲话时的鼻息落在他脸上,痒痒的,湿润的,他的怀抱也是那样宽阔无垠,让车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
荣哥说的对,伊志行确实可以保护他。
只是站在他身边,车荧就觉得世界温度上涨了好多好多。
他一点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觉得冷。
温暖的感觉像一只沾满毛绒的小锤子,打开了他紧闭的心扉。
车荧没有讲话,嘴巴扁扁地垂下去,一颗小脑袋扎进伊志行胸口,把自己的小身体蜷缩成一团,挤进他两条腿中间。
然后软溜溜的滑下去,小手抱住伊志行的腰,枕着他的大腿,无声掉小珍珠。
伊志行被车荧的动作弄得心软化掉,手掌下去捏捏他的脸,问:“想明白了吗?东西重要还是人重要。”
“”也不是很难的高数问题,过了几秒钟,站在他大腿上的软小孩轻轻嘟囔了一句,“是人重要。”
“不是人重要。”伊志行指关节蹭掉他的眼泪,“是车荧宝宝最重要,能不能记住?”
“”
车荧这下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把一张脸埋在伊志行腿上,两只小手抓的越来越紧,又一次将他运好的衬衣弄出两团皱。
没一会,伊志行听见有一只奶油小布丁趴在他腿上哭的好响,好响。
像是被扒掉了外面花花绿绿的包装纸,一个人走在40度的烈日夏季街头,晚上就被晒化掉一样。
偶尔将眼泪抒发一下也不是不行。
伊志行没有着急哄孩子,坐在那里一下一下拍着车荧的后背,偶尔摸一摸他那个带两只小耳朵的帽子,还有他细软的发梢。
他一直等着孩子哭啊哭,哭掉了所有委屈,所有不安。实在哭不出来了,才抽纸巾擦干净车荧的小花猫脸蛋,去给他盛橘子罐头:“现在应该冷凉了,刚好可以吃。眼泪是个好东西,偶尔流一流可以洗刷眼睛里的灰尘,但要是天天哭,你觉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