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车荧仰起头，鼻梁蹭到了伊志行的下巴，他又赶紧说对不起，“这是荣哥自己的事，而且还不让我告诉别人。”

听上去有道理，保护隐私，不能泄密。

但，“我是别人？”

“你不是别人。”伊志行一句话，车荧不再纠结，大大方方就跟他说了，“后来荣哥也被爸爸妈妈赶了出去。因为他偷东西的习惯越来越严重，一次家里办聚会，他偷了一个客人的劳克士，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应该很贵，被发现后人家很生气，要送他去警察局，爸爸妈妈觉得好丢脸，跟他吵一架之后就把他赶出了家，不让他再回去，也不再给他钱。”

“劳力士？”

“应该叫这个名字，反正很贵，而且荣哥被发现了，差点被抓起来。”

徐新荣经常不劳而获，花车荧的钱，伊志行已经知道这一点。

但他有偷窃行为这件事，让伊志行着实没想到。

“你以后还是少跟他来往。”伊志行判断徐新荣不是什么好人，告诫车荧，“他小时候也许还有一丝善心。但从他偷东西开始，就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人。偷窃是很不好的行为，他做了坏事，所以被赶出去活该，你不要再跟他玩。”

“我没有再跟他玩。”车荧说，“荣哥后来也不跟我玩，他只有花我钱的时候才会找我，要么就是有事或者闯祸了，从我这里拿钱。他很少跟我一起玩，他还嫌我是个弱智，我也是今天才从他女朋友嘴里听见这件事，我没想过，在他心里我是这样子。”

伊志行伸出手，轻轻遮住车荧的嘴唇：“你不是弱智。你是很聪明、很善良的小孩，比他强一百倍。”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车荧笑起来，两只小手把伊志行的大手拿下去，咯咯笑道，“所以我今天发火了，我跟他说我看不起你，以后再也不会给你钱。我把他吓一跳。可能荣哥没想过我会这么说吧，但我以后是真的不想再给他钱，你说得对，他应该自己去赚钱，而不是天天花我的钱。”

“嗯。”

“哎呀，我今天说了好多话，脑袋都晕晕的。”

车荧哑着嗓子感慨了一句，顺势在伊志行团里倒下来，仰头看着，伸出小手玩他的喉结。

“要是没有你，我可怎么办才好呢？我都活不到明天。”

“又瞎说。”

伊志行虽责备语气，脸上的笑却止不住。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好的画饼本领？一天画一个就算了，一会画一个，嘴巴这么甜，谁说你笨蛋？你这不是很聪明，很会讨人欢心。”

“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爸爸呀。”小车荧知道伊志行不会生气，抬起白嫩的小脚丫踩在他肩膀上，一说小刺猬般黑漆漆的眼睛充满了明亮的火焰，“那个收养我的爸爸都没有你对我好，我真希望你是我爸爸，我和你相依为命该有多好呢，以后我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

“可我不想当你爸爸”算了，还是别说。

伊志行侧目看车荧的小脚丫，抬手捏了捏他的脚心，在唇边亲了一下，给他放回被子里，“你刚打针，不要受凉，还是暖和一点。听话，好好睡觉，别想那么多，可不可以？”

第029章 29

“你为什么不想当我爸爸呢？你也觉得我很讨厌吗？”小车荧问。

伊志行说，“我要是觉得你讨厌，哪里会亲你的脚，早给你一巴掌拍下去。谁会亲臭烘烘的脚丫子？”

“我的脚才不臭呢，我是香喷喷的脚，我拿香皂洗了好几遍。”

小车荧想要证明给他看自己是对的，准备爬起来。扯到打针的伤口，又痛到躺平下去捂住了屁股，泪眼汪汪。

“人为什么发烧要打针，就没有一键康复的魔法吗？非得让我挨一下扎，我好痛，我半拉屁股都是疼的，疼的我要哭了。”

“你不乱动就好受点。”伊志行知道肌肉注射很痛，尤其车荧太紧张，刚才扎针的时候他还差点把针头挤出去，嘴唇都变白了，看样子是真的很怕打针，“打针见效快，比输液更见效，更方便。”

“那我明天还要打针吗？吃药行不行？”车荧泪眼汪汪地问。

“你要是赶紧好起来，明天不发烧，你就可以只吃药不打针。”问题撤回，回到“爸爸”两个字，伊志行伸出手掌，把车荧被汗水打湿的乱糟糟的发整理好，看着他。

过了一会，他说：“要是我当你爸爸，就只能当你爸爸，不能再做别的事，我会很有负罪感。”

“我听不懂。”车荧又想把小脚丫子拿出来散热，怕伊志行批评他，只好连被子一团一起迈进他怀里，斜在床上问，“你要对我做什么事？为什么当爸爸就不能做？为什么有有犯罪感？”

犯罪感是什么东西？伊志行在说什么？

车荧认为自己真是烧糊涂，伊志行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明白。

“谁跟你说犯罪感？我说的是负罪感，就是这件事不对。”

“当我爸爸为什么不对？”车荧跟伊志行辩论这个话题，“我没有爸爸，我喜欢你当我爸爸，我允许你当我爸爸，有什么不对的？”

“建立关系当然没有什么不对，但在建立这种关系之后就不能做其他事，那样才不对。”

“其他事是什么事？是跟我一起吃饭吗？”

“不是。”

“那是什么呢？”

“”

伊志行手掌盖住车荧一双黑亮的眼睛，拒绝他在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探索：“现在讨论这个问题没有太大必要。如果你想知道，就赶快好起来。”

“好起来你就可以跟我说了？”车荧没有拿下去伊志行的手，红彤彤的小嘴巴就在他手掌之下张开，“有什么话是现在不能说的，一定要等我好了才能说？我是发烧又不是耳朵不管用了，我可以跟你聊天。”

“你困了，要睡觉休息。”伊志行放下手，给车荧盖好了被子，摸了摸他湿漉漉的眼睛，“打了针就要多睡觉，才能尽快好。”

“我不困。”车荧才蹦出来两个字，对上伊志行的眼神又怂了，自己改口，“我困了，我现在睡。”

他的一颗小脑袋往旁边一栽，本来是在装睡，装着装着真的睡着，连呼吸都变得很均匀。

伊志行手指去探车荧的鼻息，药物起的效果，他呼吸没那么热，脸上的红也减退了好多，看样子明天能康复。

坐着看了一会，伊志行关掉床头灯只留了地面上的一排灯照明。

然后重新在床边躺下，挨着车荧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