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听着呢。”僧人不以为意,将木棍一收,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人。
慧净被看得没办法,无奈道:“他...是来寺的香客,伍秋施主。”
讲完这句话,他不知为何一阵心虚,忙往身后看了一眼明显愣神着的人,“伍秋...伍秋施主,这位是我师兄,弘远。”
“我都还俗多年了,你还说我那破法号做什么,如今我叫张明远。小秋施主,你可以叫我远哥哥。”僧人调笑。
慧净眉头紧皱,“师兄,莫要对伍秋施主无礼。”
说时迟那时快,僧人持棍轻叩了下慧净脑袋:“你才是休得对你师兄无礼,虽说我已不在寺门,但怎么说也是教你棍法的师父。你语气尊重点。”
原来眼前僧人模样的男子是慧净师兄,方才想必是与慧净逗着玩,自己却当了真去挡。伍秋觉得窘极了,窘促之余,烦闷又如烟似雾笼罩上心头。
“我不打搅你们师门叙旧了。慧净师父,弘远师父,我先失礼了。”说完,快步离开。
慧净急忙要去追,被弘远拉住。
“诶诶诶,跑哪儿去,师兄还有话问你。你老实说,那小公子是谁?生得真俊,可是这个?”弘远伸出小拇指,面上带了几分轻薄。
慧净未曾对谁发过火,但听出弘远话中淫意,刚又当着伍秋面被弘远敲了一棍,艴然不悦:“师兄,不要再说了!我俩比试吧。”
其实弘远也知自己占了不备的便宜才偷袭成功,真要比起来,他哪是人高马大的慧净的对手,赶紧打哈哈按下绷紧的臂膀。
“师兄与你玩笑呢,你怎个还是那么死板的脾性?不过......”弘远眯起眼睛,目光转而一凛,要将慧净看穿一般,低声道:“我看你对那小公子不一般,喜欢人家?”
慧净红了脸,羞恼地支支吾吾:“师兄,别胡说。传出去坏了伍秋施主的名声,你我都......担当不起。”
“紧张什么?整座白云寺,我只乐意与你来往,你要我往外说,我还不知道跟谁说呢。师兄是替你高兴,你这受佛门荼毒的朽木脑袋终于开了窍哈哈哈哈。你说,你可是喜欢人家不是?”
弘远虽看似吊儿郎当,但确不是说三道四的人。慧净自幼跟他学棍法,关系亲近,知道弘远说的是真话,可事关伍秋名誉,他也不敢乱说。
弘远等半天,不见慧净说话,怒其不争道:“不敢承认?懦夫!我还以为你与寺里那些神神叨叨的和尚有何不同,原来是一样胆怯,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什么万物皆空,无欲无求,净是些反人性的屁话!”
慧净听弘远嘴里对佛门不敬,忙合掌念佛语,但念了一句,脑海中闪过伍秋忧愁的脸,戛然而止。他颓然地垂下手,长叹一口气,“师兄你说的没错,我是伍秋施主...动了心。”
弘远本还在骂骂咧咧,听见慧净承认,顿时眉飞色舞:“哈!我就知你小子跟别人不一样。”他食指搓着下巴,若有所思,然后又大笑着拍慧净肩膀:“你小子,原来是好这口!艳福不浅!”
慧净被弘远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压着声音道:“师兄,你小声点。”
“我知,我知。”弘远揽住慧净肩膀,奈何慧净太高,他挂在半空中好不尴尬,又灰溜溜地收回手,“看你俩架势,刚刚吵架了?”
“吵架?”慧净沉思片刻,懵懂地摇头,“没有。”
“我明明看见那小公子一副懊恼模样,你当真没惹人家生气?”
慧净细细回想伍秋近来的举动,越想越气馁,“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惹他生气了,但他说没有,我不知我有没有。”
“笨驴!人家说没有,那就是有。他是不是瞧见你和其他女香客说话了?”
慧净朝弘远投去震惊的目光,弘远感叹自己料事如神,得意洋洋:“我就知道。唉,这嫁为人妻的深闺女子也是可怜,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将她们束之高阁,任之蒙尘。能有出门之日,也是上山拜佛烧香,见着你一个俊俏和尚,还不是如狼似虎扑上来。我以前在寺里,还能帮你分一分这烦恼,可现今山下有更多可怜女子等着我去疼爱......”
慧净见弘远说着说着跑偏,慌忙打住他的话。
“...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伍秋施主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我又不是他。你没长嘴吗?为什么不自己问他?”
慧净被骂得无地自容,“那我...我问问他去。”
弘远拉住他,“你就这么那么空手去?”
慧净茫然,不知弘远的话中深意。
“你是去道歉的,不拿东西怎么哄得他高兴?我这有一样宝物,很讨女子喜欢,你拿去哄那小公子吧。”弘远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展开是香片,未焚即闻一股馥郁香气。
慧净被香气吸引,痴痴地伸手去拿,被弘远一闪。
“给你可以。但我须问明白一件事,那小公子对你可有意?这香片是西域香料制成,珍贵得很,若你俩非两情相悦,我可不能给你浪费了。”
伍秋在徐府,平日锦衣玉食,慧净自知拿不出什么比那更好的东西哄伍秋。如今见弘远手里香片异香无比,又闻是西域珍品,不得不得心动,厚着脸皮点了点头,边点头边说:“师兄,日后我帮你砍柴,还有山上的药材......”
弘远笑了下,“我要那些做什么。既然你俩情意相投,宝物给了有缘人,我也算是积功德。拿去吧。”
慧净接过纸包,轻手轻脚地掖好,不禁弯起嘴角,对弘远连连道谢。
弘远算是看着慧净长大,已经想不起上次见慧净像此刻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唏嘘间又暗骂佛门害人,叹气拍拍慧净肩膀,转身跃入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另一头,伍秋在房中独自生闷气,心想慧净怎么还不追过来,把门虚掩了又闩上,闩上了又打开。等着等着,日薄西山,他忽然觉得慧净或许不会来了。两人是在人前甚至无法牵手的偷偷摸摸的关系,大晚上在房中私会,按照慧净的性格,许是不肯。他心里做最坏的打算,可又不舍得进屋,坐在门前痴痴地望。
皇天不负有心人,天色将暗未暗时,熟悉的高大人影终于朝他的房间走来了。刹那间,他心花怒放,可又为自己如此容易开心而失意,抿抿唇跑进了屋。
慧净远远就看见伍秋,抱着秋被,跟伍秋后脚踏入屋子,有些不知该从何处说起,踌躇许久:“我给你拿了床被子。”
他说完见伍秋好久不应声,又谨慎地开口:“今天下午那位是我的前师兄,几年前因为破戒被逐出寺门。虽然不太靠谱,但不是坏人。是不是......吓到你了?你生气了?”
伍秋摇摇头,“不是坏人就好。那他看出我们有何异样了吗?”
慧净放下被子,不置可否,“你不用担心,他不会说什么的。”
担心?他若是担心就不会大费周章来到白云寺。慧净话此,等了人许久的伍秋莫名一阵气恼,嘴比脑子快,口不择言道:“你觉得我担心什么了?我与你还不如那些女香客亲近。”
慧净愣了愣,怔怔地喃喃:“你果然...是因为我和女香客说话生气了?”
“我没有。”伍秋咬唇撇过头。
看来弘远说的没有错,伍秋生气了,生气的原因正是他与女香客讲话了。既然弘远猜中原因,那教他哄伍秋的方法也必定不会出错。慧净犹豫了一会儿,取出怀中纸包,“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伍秋耐不住好奇,看了慧净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