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突如其来的过情之誉令伍秋不好意思,正当他赧然摆手,陈巧又抬起头对他说句:“但是你也该为自己活。”

伍秋的手停在半空,既惊讶,又莫名地鼻酸,思绪繁复,良久才收回手,默默离去了。

待在白云寺的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临了返程的前一天,伍秋有种原来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恍然,也有种深深的不舍。

这晚,他在房间里好久不见徐子庆回来,不由得躁动不已,来回踱步,想要推门而出又犹豫着收回手,反复数次。只因陈巧的那句话如魔音缭绕,勾动他的心弦。

他的心很乱也很闷,没有下定决心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于是转而倚在榻上,推开后窗,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

后窗对着一池莲花,正值花季,盛开得风姿绰约,池中莲影飘曳。伍秋看着,忽地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莲影之上,池面陷入漆黑。伍秋猛地抬起头,见一个极其高大的身影正在池子那头,来回踱步,脚步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近。

那人是朝着寮房的正门来的,但见屋子的后窗开着,好奇投去一眼。

这两人就这样对上了目光。

“慧净师父。”

“伍秋施主。”

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伍秋看清是慧净,忙不迭踩了鞋子推门跑出去,绕到屋子背后。

明亮漂亮的眼中映出僧人俊伟的脸庞:“你是来找我的吗?”

慧净点点头:“我知道你明天要走了,有东西要给你。”

伍秋因为明天要走而难过,又因为僧人有东西给他而高兴,慧净一句话就叫他的心七上八下。他激动得声音有些抖:“是什么东西?”

慧净从袖口取出一枚小小的四方物,伍秋凑近了看,发现是枚护身符。

“这是我替你求的符。里面塞了一些蛇舌草,等药草气味淡了,你可以填新的进去,贴身佩戴有一定防蛇虫的功效。”

伍秋抬头凝望慧净,久久没有说话。

他那心悸病又犯了,心跳得如此快,像是要蹦出胸膛,撞得胸口发疼,眼睛发酸。

明亮的眸子里渐渐带上湿意,看慧净的眼神专注又柔情万分。

只见僧人被他看得局促不安,双手僵持着,递也不是,收也不是,吞吞吐吐地说:“我知道你平时锦衣玉带,这护身符或许是简陋了些...如果你不需要...”

僧人不善言辞的憨态看在伍秋眼里也是那般可爱,霎那间,这些日子心动的点点滴滴汇集起来,生出巨大的勇气。

他抓住僧人掌心,握紧护身符,踮脚朝僧人的脸凑过去。

双唇将将贴上,却猛不防

一股强劲的力量推开他。

他踉跄两步,倒在地上,看见慧净脸上惊骇而木然的神情。犹如当头一棒。

慧净显然是被他吓坏了,反应许久后才犹豫着伸手要扶他。

什么叫无地自容,什么叫不知廉耻,什么叫一厢情愿。伍秋觉得自己再没有比此刻更明白这些字眼的时刻了。

羞愤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挥开慧净伸来的手,没等对方说话,便狼狈地落荒而逃。

第12章 十二 春儿

徐子庆回屋时,伍秋正背对着躺在床上,似乎是睡下了。这日他游玩得太累,也就没吵醒伍秋,合衣睡在旁边。

谁知,次日起床就看到伍秋的双眼红肿。

“小心肝,谁欺负你了?你倒是和夫君说说。”徐子庆在回程的马车上哄伍秋许久,却不见伍秋开口,始终泫然欲泣,一副生闷气的模样。他心一急,扭过伍秋的脸,严肃地沉声道:“是不是那陆明岳欺负你了?还是那朱文才?”

陆明岳?朱文才?

伍秋听到这两个陌生的名字,顿了顿,回忆许久,才想起来是白云寺与徐子庆交好的两位香客。伍秋和他们不过是有过几面之缘的点头之交,谈何欺负,他不明白徐子庆为何突然会这么说,心中一阵莫名其妙。

然而他怔神的样子落在徐子庆眼里,徐子庆还以为这是伍秋被自己说中了的反应,陡然大怒道:“狗东西,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四个字兜头砸在伍秋脸上,他心一惊。

徐子庆见伍秋脸色煞白,更是愤怒地骂道:“跟为夫的说,他们怎么欺负你了?碰你了?”说着就要扯伍秋的衣服。

伍秋被徐子庆的无理取闹弄得一头雾水,又是心闷意乱,只觉厌烦至极,也不管徐子庆会不会生气,捂着领口,奋力推了他一把,险些把没有防备的徐子庆推到座下。

徐子庆从未受过这般粗鲁等待,怒火中烧,指着伍秋鼻子就要骂:“小贱......”

刚骂了两个字,伍秋玉珠子一样大的眼泪啪地落下,在徐子庆心上凿出好大一个坑。舔舔后槽牙,徐子庆硬压下怒火说:“别哭了!你倒是说话,到底受谁的气了?”

伍秋哭了小会儿,泪眼婆娑地看向徐子庆。他并不敢真的对徐子庆发火,诚然他也不为徐子庆生气什么,只是心头被重重的烦闷压着,需要发泄。

他敛起泪水,言不由衷地说:“都怪老爷!这几日只顾游玩,把我一个人冷落在寮房。我昨晚等你多时,你都不回来,不知道又是去了谁的房间。我、我看不懂老爷的心思,若是不喜欢伍秋,为何还要对我这般好,让伍秋误会。高兴了便哄我几句,不喜欢了就将我推开......是我太笨,全都当真了......”

到后来,伍秋也不知自己说的是徐子庆,又或是谁,假话中夹杂真情抖落出来,心里一阵阵难过,眼见又要掉泪。

徐子庆愣住良久,上前搂住伍秋:“你竟是因为这个跟我置气?”

伍秋没在听徐子庆说话,兀自地想着什么,眼泪汹涌而出。

徐子庆搂紧怀里的人:“你说你傻,还真没说错。我哪儿去谁的房间了,这几日不是天天陪你,何来的冷落一说。不让你陪着游玩,是因为陆明岳,朱文才那两个狗东西,一见你就色眯眯地盯着看,看得我心头来火。他们也算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不好跟他们正面起冲突,只得把你藏在寮房里避避那两双贼眼,你怎么会不知夫君的心意?”

絮絮叨叨的话,伍秋只听了大概。他的怒火本不由徐子庆而起,纵容徐子庆百般解释,他也开心不起来。反而整个人像是被心头那阵烦闷的阴霾魇住了,越想越难过,越想越恼羞,分不出半点心思去倚姣作媚,固执地由着性子发脾气:“就怪老爷,都怪老爷...呜呜就怪老爷。”

徐子庆喜欢见好就收的聪明人,平日遇上个发作起来没完没了的,即便模样再美,他也极易失去耐性,可这回见伍秋不依不饶地耍性子,他意外地不腻烦,倒觉得伍秋为自己冷落他而伤心任性的样子惹人怜爱。垂泪的脸是那般灵动,那般充满生机,叫他方才怒气也悄然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