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惊醒,睁开眼睛,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光线在窗帘间忽明忽暗。钟阳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右手正握着他的手,满脸紧张和忧愁地说:“你醒了吗?”
他望向相握的两只手,钟阳注意到他的视线,撤回说:“你刚刚一直在说梦话,我有点担心。”
他张开嘴想说话,喉咙却干哑到无法发声。钟阳赶忙去给他倒水,他稍稍起身,额头的毛巾掉了下来。
钟阳将水杯递给他,捡起毛巾,似有些不好意思说:“我看你烧得厉害,怕光吃药没有用,就拿毛巾帮你冷敷了一下。”
他省略了期间跑过很多趟卫生间,将捂热的毛巾重新弄湿这件事。
都书迹怔住了,他完全没想到钟阳会做这些事。
钟阳说要来看他,他以为真的只是看看,看几眼便会离开。所以等他醒来看见钟阳依旧陪在身边,还用毛巾对他进行物理降温时,他很意外。
钟阳顶着那率真的脸蛋,笑笑说:“我怕你出意外就没有走,要是高烧不退的话,我在这里还能帮你打120。”
都书迹捧着杯子喝水,低声说:“谢谢。”
“没事,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朋友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都书迹没再说话。
“还在烧吗,要不要拿温度计来量量?”说完,钟阳去客厅拿来体温计,让他夹住。
他平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时有些恍惚,特别是听到钟阳说朋友二字的时候,心脏被刺痛了一瞬。
说实话,活了这么多年,他没把谁当作朋友过。
他的价值观非常简单,自己永远都是第一位。那些对他来说有利可图的人,他会蓄意接近他们,委曲求全、顺从对方的喜好,等达到目的再一脚踹开,乱刀斩快马断掉与他们的关系。
所以他的朋友都是暂时性的、阶段性的,索取的多数是物质方面的需求,对于感情,他没有半分要求。
但他没有要求不代表对方不会给,钟阳就将自己的真情实意献给了他。
品着陌生的朋友二字,他突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钟阳看完体温计,很高兴地告诉他,体温恢复正常了,现在37.2度。
他看着钟阳发自肺腑的笑容,也对他笑了笑。
转眼一个下午过去了,天色昏暗,钟阳对他说:“我刚刚打电话给你点了晚餐,他们等下会送上门。那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回我哥那儿。”
都书迹起身似准备送他出门,他赶紧拦住说:“不用送我,你躺着休息吧。”
“路上小心。”都书迹哑着嗓子说。
“嗯,你记得多喝热水,我走了拜拜。”
走出单元楼,钟阳发现哥哥给他打了两三个电话,他都没有接到。内心猛然一紧,他不由担心起来。
肯定是哥哥派人去父亲家接他,发现他不在,打电话询问还不接,估计哥哥要生气了。
他加快脚步往小区外面走,正想打车,不料发现一辆非常眼熟的车停在路边。
他迟疑着走过去,只见后座车窗缓缓下降,钟明硕不动声色,冷冷地抬眼瞥他,那眼神极为锋利,如裹了寒霜冰雕,强大的压迫感迎面扑来。
钟阳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一个念头猛然跳进脑海,那便是:完了。
第24章 24
“哥哥”钟阳从另一边钻进车,随即往钟明硕身上贴,舒展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夹着嗓子问:“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钟明硕依旧寒着脸,连眉头都没有挑一下,觑了眼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示意他松开,不要碰自己。
平常钟明硕皱眉或低声叱责都只是心情不悦的表现,还没到生气的地步,钟阳撒个娇、软声软语讨好也就过去了。若真生气,就会像现在这样,碰都不让碰,压根没有回转的余地。
钟阳自知触碰了哥哥的逆鳞,答应他不再去找都书迹,结果背地里偷着找还被抓到, 光是撒谎欺瞒这一条就可以被判处死刑。
为了尽快让钟明硕消气,他主动交待全部事实说:“哥哥,这次情况特殊,我是听说都书迹生病了才来找他的,就想看看他有没有事,毕竟他一个人在这边生活,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
钟阳好心解释,嘴里吐出的每句话却让钟明硕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沉着脸,眼神越发冰凉,极力压抑内心的怒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阳的身体僵硬一瞬,他看着男人,那双眼满是茫然和无措,弱弱道:“哥哥,我是他朋友啊”
话没说完,钟明硕闭上眼,背靠车椅深吸了一口气,似隐忍已达极限,不愿再听他说一句令人头疼的废话。
钟阳见此情景,话头陡转,“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去找他了。”
钟明硕还是不说话,闭目养神仿佛没听到,他害怕说:“哥哥”
“这已经不是你第一次说这种话。”他睁开眼,侧过脸看向弟弟,那双眼睛深如寒潭,紧盯着他。
半晌,钟明硕低声说:“看来是我对你太好了。”
他的语调杂糅几分隐怒、警告、后悔和无奈,钟阳的心脏怦怦乱跳,后背一阵发凉,就连背脊骨都在微微战栗。他琢磨不透哥哥的意思,是准备以后不对他好了吗?
想到这,内心一阵恐慌,如果哥哥不再对他好,或者说要抛弃他,那他该怎么办?
哥哥不会要赶他走吧?
他身上没多少钱,如果被赶走就只能回父亲家住,可连姜又住在父亲家,若知道他被哥哥赶出家肯定会阴阳怪气地说他
他猛地抱住钟明硕的腰,像溺水之人紧紧抱住最后一根浮木,求饶说:“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也不该瞒着你去找他,你能不能别生我气,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骗你了,就这一次,求你了”
说着,心酸上涌,居然真的掉起眼泪,钟阳生怕钟明硕不知道自己哭了,特地埋头在他的胸口蹭了蹭,好把眼泪都蹭到他的衣服上。
钟明硕不为所动,任他抱着自己哭,像一块冷冰冰的石头,甚至也不安慰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