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他能动用的棋子,就只剩下了陈衡那?一边,可陈衡其人,庸常迂腐,难堪大任,让陈衡跟李家斗,差得太远了。
所以他现在?急需一位强援,思来?想去?,也?只有东厂厂督陆晏和,是?最佳人选。
且不说,曹臻失势后,腾出来?的司礼监掌印之位,必然要落在?陆晏和手里,便?是?他手里握着的那?些?情报机密,也?足以震慑百官,让文武大臣们唯其马首是?瞻。
若是?陆晏和推举自己为太子,恐怕朝中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昨日下了大半夜的雨,今儿天放晴,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杏园的门房小厮出来?传话,请赵枢进去?的时候,陆晏和正在?东厢书房里一个人对着盘残局下棋。
见赵枢来?了,也?并未起?身相迎,将指尖所执黑棋“啪嗒”落在?棋盘一角的星位上,这才抬手请赵枢入坐:“殿下光临寒舍,实在?是?稀客。仆昨夜淋雨受寒,腿脚不便?,不能起?身恭迎,还望殿下恕罪。”
赵枢掀起?衣摆,踞坐在?陆晏和对面的棋席上:“先生不必客气。”
陆晏和微微一笑:“听闻殿下精通棋艺,仆侍奉殿下对弈一局如?何?”
赵枢扫了眼桌上残局,把手搭在?膝上,摇头道:“岂敢,督公也?知道,我眼下没心思下棋。”
陆晏和也?不勉强,自顾思索着落子的位置,静等着赵枢说明?来?意。
“督公帮我查明?我母亲被害的真相,我还未来?得及感谢。”赵枢开口道,“如?今曹臻已下了大狱,我会向陛下痛陈其罪状,请陛下下旨将其处以极刑。届时司礼监掌印之位,便?是?督公囊中之物。如?此,也?算我还了督公这个人情。”
“殿下不必客气,仆身为东厂提督,查案缉凶乃是?本分。只是?彼时曹臻势大,把持整个后宫,仆未能救下您母妃,心中实是?愧怍难安。”陆晏和叹了口气道。
赵枢眼圈一红,自嘲道:“什?么母妃,我娘不过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宫女罢了,陛下恐怕连她?的名讳都?不记得。生下我这么个孽障,也?只做了几年末等的美人,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陆晏和安慰道:“殿下切莫妄自菲薄。”
赵枢闻言,好似下定决心一般,突然直起?上身,隔着棋盘往陆晏和面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督公,你要不要考虑,继续跟我合作?”
陆晏和一顿,撩起?眼皮与他对视:“殿下此话何意?”
“如?今我在?几个皇子中,算是?嫡长子,这个身份,是?我母亲用命换来?的,我不能让她?白死,我要成为九五之尊,追封她?为太后,让她?光明?正大地进赵家皇室太庙,受万民供养。”赵枢越说越急切,“陆督公,只要你肯帮我,事成之后,不但司礼监掌印之位是?你的,我还会加封你为九千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知道的,我并无家人,也?无心江山社?稷,届时,我只做个富贵闲人即可,整个赵氏江山,便?尽在?你一人之手,如?何?”
陆晏和看得出赵枢眼中的诚恳,心中暗道了声?可惜:论才干,二皇子并不在?三皇子之下;论城府,赵枢扮猪吃老虎的心计更胜一筹;论德行,二皇子对吴美人更是?孝心可嘉。
如?果不是?因为姜宝瓷,也?许他真的会同意。
室内静默半晌,直到“啪嗒”一下落子声?惊动了赵枢,他忍不住追问道:“督公意下如?何?或者,你还有其他要求,尽管提。”
陆晏和此时已经垂下头,目光重新落到棋局上,语气和缓道:“殿下说笑了,事关国?祚,自然有陛下和文武百官商议定夺,仆身为内臣,只是?陛下手里的一把刀,如?何能置喙国?政。”
“督公是?不肯帮我了?”赵枢缓缓坐了回去?。
“爱莫能助。”
“一点可能也?没有?”
“没有。”
“哪怕是?整个大梁,督公也?毫无兴趣?”赵枢不可置信道。
陆晏和笑道:“我一个太监,要江山做什?么。”
赵枢点点头,没再说话,起?身向陆晏和揖了一礼,告辞离开,径直往乾清宫走去?。
既然陆晏和不肯相助,那?他就只能靠自己了。
。
姜宝瓷带着宫女太监们在?东西六宫遛了一天,照着单子把长春宫的东西尽数搜罗出来?,耀武扬威地搬了回去?。
临近傍晚,小松子来?回说,李羡之李大人奉旨入宫,刚从陛下那?里出来?,请旨来?长春宫觐见,此刻正在?前?头荣禧堂等着了。
姜宝瓷正指挥人把摆件玩器归置到殿内各处,听到消息忙到里间给李贵妃报喜。
“王嬷嬷快服侍娘娘梳妆,李大人正在?荣禧堂等您呢!”
李贵妃刚服了药,嘴里发苦,才吩咐王嬷嬷拿两枚蜜饯含着,闻言又?惊又?喜,摆手把装蜜饯的匣子推了,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姜宝瓷知她?情切,忙扯了架子上的一件双层纱罗披风跟上去?:“娘娘走慢些?,才发了汗,好歹披件斗篷,早晚天凉。”
暮色昏昏中,仪仗来?到荣禧堂外,小松子当先进去?,把李羡之请到耳房暂避,待姜宝瓷扶着李贵妃到帘幕后落座,方才出来?请安。
“羡之快快起?来?,赐座。”李贵妃一见到李羡之的身影,眼泪就落了下来?,撑着扶手欠身打量,想透过珠帘看清侄子的模样。
李羡之坐定后,李贵妃便?命众随从都?退到门外,只留姜宝瓷和小松子两人伺候。
李羡之这才唤了声?:“姑母。”
李贵妃头一句便?问:“哥哥的身子如?何了?”
“姑母放心,前?会子来?信说不好,侄儿心里着急,听了姑母的话,紧着向张家提亲,张家倒也?通融,允了张家小姐下个月初过门,父亲知道后,竟大好了。张大人刚刚与我一同进宫面圣,请求陛下开恩,准父亲回京,等亲事办完,便?让他乞骨辞官,回家调养些?日子,也?就无碍了。”李羡之小心安抚道。
“阿弥陀佛。”李贵妃喜得双手合十,“这一难关,总算是?过去?了。”
李羡之笑道:“姑母别急,侄儿还有好消息。昨儿曹臻谋逆,内阁首辅和另外几个大学士都?遭了牵连,独我未在?其列,陛下已经拟旨,擢我从户部调任吏部尚书,暂代内阁首辅。”
“啊,有这等事,那?陈家......”
“陈衡私自草拟传位诏书,与曹臻乃是?一丘之貉,便?是?逃脱死罪,怕也?是?要罢黜的。”李羡之扬起?脸颇为自得道,“从今往后,侄儿就是?咱们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姑母放心,只要有我在?,三殿下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李贵妃却并没有多高兴,反而面露忧虑,她?觉得隆安帝越来?越喜怒无常了,陈衡做内阁首辅也?不过大半年光景,如?今一朝跌落,羡之将来?只怕也?......
她?忍不住叮嘱道:“羡之,姑母知道你才学出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必要有一番作为,但如?今朝局动荡,圣心难测,你万万不可出头逞强,还是?要以李氏一族的安危为重。”
“姑母教诲,侄儿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