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三年五年的,我可不是?那样绝情的人。”姜宝瓷有些害羞,搅着手指吞吞吐吐道?,“我......已?经求了贵妃娘娘,待事成之后,便恩准我提前出宫,到时候......你同我一起走吧。把事情交给福满,咱们跟你师傅师娘一样,也置一处闹中取静的小院,过咱们自己的小日子?去,若是?闷了,就山南海北的逛逛,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家私,再加上你给我的十万两,怎么着也尽够了。”
她越说越快,眼睛里充满期待。
陆晏和静静听她说完,眼底涌上一抹柔色,半晌才?道?:“可是?......恐怕不行。”
“为什么?”
“在?乾清宫救驾时,陛下认出来你是?女儿身,被你的美貌所惑,让我来传旨,要你前去伴驾,封你为妃。”
“啊?!”姜宝瓷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仰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陆晏和,“你答应了?”
“他是?一国之君,我......”
“你真答应了?”
“......没有。”陆晏和向她伸出一只手,“我是?来问你愿不愿意。”
“呵!”姜宝瓷冷哼一声,干脆四仰八叉往地上一趟,赌气?道?,“我愿意的很,你叫人来把我抬去乾清宫吧。”
陆晏和一噎,无奈道?:“宝瓷,你不要说气?话,地上凉快起来吧。”
“呸呸呸,谁愿意去伺候那只老□□。”姜宝瓷拽着陆晏和的手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愤愤道?,“那天夜里黑灯瞎火的,亏他也能认出来。可现在?怎么办,我若不去,你是?不是?交不了差?”
“倒也不是?不能,只是?此事颇为凶险。”陆晏和凑到姜宝瓷耳边耳语几句,接着道?,“你回?去告诉李贵妃,让她做好准备,咱们给三皇子?筹谋,也不能让他们白等着坐享其成。”
“亲娘,这?可是?诛九族的死罪,虽然我九族没什么人,但我不想死啊。”姜宝瓷紧张得声音有些发颤,她攥住陆晏和的手腕,“相公,要不然咱们跑吧,你那么厉害,肯定有办法带我逃出去对不对,我们不管这?里的破事了,谁爱做皇帝让他们自己争去,干嘛带累了我们。”
“你不用怕,一切有我。而且,我也不能一走了之,今儿走了,明?日赵麟和赵枢无论哪个?登基,都不会放过我。”
“为什么?”姜宝瓷不解。
“只因我手里握着东厂的权柄。就算解了职,那些兄弟们也忠于我的,无论我身在?何处,只要一句话,就能自由调遣,这?岂不是?心?腹大患?你觉得他们会相信我真的归隐山林,真的会放过我么?一把利剑,如?果不能握在?自己手里,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折了它。”
姜宝瓷怔忪道?:“那怎么办啊?我只想好好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你放心?,曹臻做不成的事,我能。”陆晏和又道?,“不过,当前最要紧的,是?要拖延时间,绝不能让陛下在?三日后的朝会上下旨,若是?立二皇子?为储君的邸报昭告天下,那再做什么都晚了。”
姜宝瓷下定决心?,重?重?点头:“好,我这?就回?去告诉娘娘。”
彼时,景阳宫正殿中,赵枢大模大样地坐在?正中的主位上,而陈皇后则屈居下坐。
侍女白梅看不下去,出声斥责道?:“二殿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收养,你还只是?个?无人在?意的庶子?,如?今借着娘娘的东风做了嫡子?,竟如?此无礼,敢欺到娘娘头上来了,简直是?倒反天罡。我朝以孝治国,你这?般行径,如?何能为万民表率?”
陈皇后制止道?:“白梅,你先下去吧,不要让人进来,我和二皇子?有事情要说。”
“……是?。”白梅不甘地看了眼赵枢,还是?听话的出去了。
赵枢挑了挑眉,伸手从陈皇后襟上摘了她的和田玉手持,拨弄着润白的珠子?:“你这?侍女真是?牙尖嘴利,倒比你还有血性些。”
“不许你动白梅。”陈皇后往后缩了缩:“我已?经听你的话,只待在?宫里,哪儿都没去,你还要怎样?”
赵枢摇摇手指:“不够,母后做的还不够。”
“那你说,到底如?何才?肯救我父亲。”陈皇后吸了吸鼻子?,咬唇道?。
赵枢把手持松松戴在?腕上,十指交叉,缓缓搓着食指:“父皇说,三日后,会在?上朝时立我为储,并将皇位禅让给我,择日登基。我可以救你父亲出狱,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我答应,你说。”陈皇后别无选择,只得道?。
“其一,你父亲出狱后,要联合陈氏朋党,在?朝堂上拥立于我。其二,想要陈衡免罪,就要让曹臻担下所有罪名,陛下下旨让彻查,还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而且贪污赈灾银两的罪名一旦坐实,便是?我,也救不了他了。”
“你要我怎么做?”
赵枢见她一点就通,“呵呵”笑了两声:“简单,只要曹臻一死,并留下口供,认下谋逆之罪都是?他一人所为,并且,用来威胁你父亲的账本,也是?伪造的,如?此,陈衡自然无罪。”
“你让我去杀曹臻?”陈皇后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我是?要他畏罪自杀。想来,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母后您,能让曹臻心?甘情愿的去死了。”赵枢道?。
陈皇后表情挣扎,半晌,突然想起什么:“不对,便是?曹臻承认是?污蔑,可我父亲修缮祖宅,确实用了三万两白银,这?钱从哪来,怎么解释。”
“这?还不好说,曹臻送的呗。”赵枢不以为然,“收受贿赂三万两,也不是?大数,不过是?训斥一番,革半年俸禄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比贪墨赈灾饷银,性质可轻多了。”
“可是?,这?对曹臻未免太残忍,他虽有罪,但罪不至死啊。”
赵枢冷笑:“他不死,那就只好让你父亲死喽?”
“不要。”陈皇后艰难道?,“你给我点时间。”
赵枢站起身,倒背着手往门外走:“最晚明?日,我还有事要陈大人帮忙处理,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陈皇后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翌日午间,白炽色的太阳在?乌云后若隐若现,云彩如?发灰的烟墨般越聚越多,一点点压低,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
天牢中的气?氛比乌云更压抑,说是?天牢,其实是?在?地下,几十道?台阶走下去,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几点萤光如?豆,仿佛是?通向幽冥地府。
“曹公公,起来,有人来看你了。”狱卒敲了敲最里面一间牢房的铁柱,把坐在?角落里埋着头的曹臻叫醒。
才?几日功夫,曹臻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原本白胖的身躯,漏气?般迅速瘪了下去,头发蓬乱,眼窝凹陷,脸上蒙了一层灰黑的死气?。
曹臻有些呆滞地抬起头,目如?枯泉。他无亲无故,掌权期间仇家倒是?结了不少,他才?不信还会有谁来看他,便是?有人来,恐怕也是?来咒他早死的。
昏暗的牢门外站着两个?人,身量都不高,头上戴着斗篷,瞧不清面容。
“是?谁?”曹臻冷冷问道?。
“是?我。”一道?柔弱的声音传来,陈皇后摘下头上的斗篷,举了举手中的羊角灯笼,照亮了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