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嗯,我很期待。”

经年孤寂,无处可依,少煊却仿若一湾涓流不息的山涧,一股与生俱来的力量充盈着她不知疲倦地奔赴向前。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一株夹缝中生长的杂草,匍匐在最贫瘠的土壤,睥睨天边风云变幻而不可动摇,最终等待一场暴雨的飘零。

然而律玦的突然闯入,却似乎让她的生命又多了一份使命之外的解读。

不过虽说是多了一个人生活,但少煊并没有觉得律玦的存在限制了自己的自由。

两个人似乎达成了一种共识,明明对对方的身世和经历都有诸多疑问,但却都不表现出相当的好奇和穷追不舍,适当的距离和相互的尊重让彼此都处在一个舒适的状态。

白天的时候,少煊练剑、喝酒、读兵书,律玦就做饭、酿酒、偷学剑术。有时候少煊心情好,还带着他进城里看看街边杂耍,赶个集之类的,开心了再淘几件小玩意回家当摆饰。而唯有入夜,两人才会真正意义上“共处一室”。

先前提到少煊本在鹤梦潭留有一处客房,可因为实在是不愿意让谁留宿扰了自己的清闲,久而久之,那客房便已用作囤放兵器。

而这些兵器多是百万年前,自己与诸神打造的神器,一是移动起来太费时费力,二是她怕律玦见了起疑心,因此想等炽觞下次来鹤梦潭的时候,捞一个免费苦力。

于是,律玦选择留下的当晚,少煊便大方至极地让他住进了自己的房间,还慷慨地把自己的床褥铺给了他。

“住在你的房间不方便吧。”律玦面无表情,笔直地站在门口没有迈入,“后院不是有个房间……”

“那是个仓库,”少煊正跪在地上帮他打地铺,抢了话解释道,“太久没收拾,又乱又脏,怎么能住人的。”

“不碍事的,我习惯了。”

律玦想,总不能比茅草房再差到哪去了。

可在少煊听来,这话却不是滋味,她顺手将自己的床褥翻下来,想让律玦即便是在地上也能睡得舒服点。想当年这从床褥到这枕头,可都是水神川柔在天南地北收集到各处软绵绵的云朵帮她打出来的,就是怕自己成天舞刀弄枪身上新伤盖旧伤,睡觉都睡不踏实。

她想着川柔对自己的照顾,不免又对律玦多上心了些。

“不用担心,总不会让你一直睡地上的。”少煊专心致志地铺床,根本没注意到律玦眼里一闪而过的动容,“来试试,是不是特别舒服?这可是姐姐多年来的宝贝。”

律玦在少煊回过头来的瞬间,便把情绪收了起来,他从未接受过这样的好意,也不舍得拒绝,只是律玦似乎因为自己生来从没有被善待过,总觉得受宠若惊,再加上习以为常的戒备和对人性的怀疑,以至于即便是如此近距离的相处,仍然紧紧地守护住自己心底那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墙,寡言而不外露情绪。

于是,他每日安安分分地装作顺从的模样,做好少煊交代给自己的分内事,心中却另有自己的盘算。

只是少煊向来洒脱直率惯了,她倒不觉得自己的房间里突然多了个半大小子有什么不妥,她更关注的反而是律玦敏感内敛的性子她不擅长处理这些细腻的感情和弯弯绕绕的交际,实在觉得棘手又麻烦,眼瞅着这么大点的孩子一副老成的忧虑模样,半分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笑脸和活泼,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不知不觉间,油然而生的怜悯竟然害她险些被这小孩装出来的乖巧鬼迷了心窍。

某日夜里,律玦因为对荔枝笑的酿造有了新进展,便彻夜未眠想早点让少煊品尝到,结果一大早醒来,少煊就见双眼熬得通红的律玦在等她。

她自然是有些诧异,一边催促他赶紧进屋补觉,一边对他的新尝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一些小瑕疵的意见。

“已经很超出预期了,”少煊将他拖上床,直接盖了被子强制他休息,“慢慢来,我们有的是时间。”

少煊想来平时律玦这孩子也是辛苦,买菜做饭还要满足自己的心愿,便想着犒劳犒劳他。

于是,她直接召来太阳神鸟,想捎点各地的特色小吃回来,给律玦尝尝鲜。

律玦也是真的乏了,他只听见少煊离开时轻轻的关门声,便沉沉地在她的床榻上睡着了。等到他醒来时,午后的阳光已经懒洋洋钻进了被窝,他睡得好生惬意,听到窗外鸟儿清脆的叫声,他不由微微一笑。

这样的日子,好像在梦里。

律玦习惯性地将被褥叠好,并顺带打扫了下少煊的房间,他才准备出门。

他想起自己将彻夜酿造的荔枝笑端到少煊面前时,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感动和心疼,不由勾了勾嘴角她对自己的信任似乎又加深了几分呢。

一切似乎正朝着律玦期望的方向发展。

律玦心情很好,可当房门推开的一刹那,四目双对的眼神中瞬间全是惊诧和警觉。

目光所及之处,一陌生面孔正悠哉地坐于庭院之中,端着碗喝他新酿好的荔枝笑。

此人着一身墨绿长袍,其胸前镶绣着并蒂莲图纹的银丝滚边,与泛着银色光泽的肩甲与臂鞲相互呼应。他墨发高束,垂至腰间,以镂空雕花的银色束髻冠固定着,其上还点缀了一颗薄青玉石。仔细一看,右耳垂上还吊了一颗水绿的坠子。

律玦的第一反应是之前少煊救了自己惹上麻烦被人寻仇。

念头萌生的刹那,他便机敏地顺手抄起少煊挂在屋内门旁的剑。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因为在他手碰到剑柄的瞬间,那人便箭步流星直奔他而来。

律玦下意识用剑挡在自己面前,得到了缓气的时机,而此人却并不打算罢休,挥舞着嗜灵刃,刃刃欲见血。

不过律玦大半个月以来,趁少煊练剑时偷学可不是一无所获的,他意识里回忆着少煊的招数和姿态,同时手下也做出相应的动作。

不知那人却为何晃了神,剑锋于这间隙便闪过那人的胸前,银边纹饰便染了红。

那人见罢不敢掉以轻心,眼神中又狠厉了几分,薄青玉石也随之越发闪烁,他出手便是致命一刀,律玦下意识以剑挡在胸前。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却没有袭来,只见一束金灿灿的光芒化解了这索命之刃。

两人之间,少煊面露不快地站在那里。

她今日穿了一件金盏薄裙,发间插着珍珠的白玉簪子和流苏步摇,左手却滴着血因为救人心切,她一时间没掏出顺手的兵器,便直接用左手手刀接了这一嗜灵刃。

“少煊你做什么!”

“我还想问问你炽觞,你在我这鹤梦潭发什么疯!”

少煊瞪了炽觞一眼,又看看身后的律玦,把一篮子的小吃塞进他怀里,便气冲冲地回屋了,留下方才大打出手的两个人面面相觑,瞬间耷拉下耳朵不敢吭气。

再出门时,少煊已换上了轻便的素衣,左手也随意缠上了几圈锦缎止血。

知趣的律玦已经默不作声摆好了碗筷和饭菜,额头上也十分明显地缠了一圈绷带。他没有开口问少煊是哪里弄来这些看上去极具地域特色的美食,他只知道少煊的这番好意和心思已被刚刚二人的争斗搅得毫无兴致。

虽然他现在还不明了此人的身份。

“你额头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