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楼顿时乱成一锅粥,寝管也吓得手忙脚乱,大家叫救护车的叫救护车,通知学校的通知学校。也是韩玲命不该绝,若是那女生再晚来十分钟,她可能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第二天黄昏,韩玲才从昏迷中清醒。她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的室友们,班主任,护士,学校保卫科的人,都团团围绕在她身边。
后脑勺裂开般地疼,不过韩玲还是强撑着,向保卫科的人述说自己昨晚的恐怖经历。听她说完事情的经过,众人只觉得背上直冒凉气。尤其是周盈。
周盈颤声道:“我不可能陪你去上厕所,我昨晚睡在马小菲那里。”
韩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周盈没有在寝室睡觉,那昨晚躺在周盈床上,并陪她去上厕所的人是谁?!!此刻,她手上还残留着,那枯骨般的手的冰硬触感。她的耳畔还萦绕着,那冷幽幽的声音,“是赵新,她来看我们了呢!”
是赵新,她来看我们了呢!!韩玲的心一下子被恐惧深深刺穿,即使盖着厚厚的绒被,她还是觉得全身好冷。即使周围站了这么多人,她还是觉得好恐惧,好害怕。
浓眉大眼的邓超,是xx医科大保卫科新调来的职员,他毕业于警校,今年二十六岁。邓超是一个很认真谨慎的人,为了慎重起见,他先去询问了马小菲。
马小菲证实,昨晚后半夜,周盈确实住在自己寝室中。
邓超皱眉问道:“有没有可能,周盈在你睡着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马小菲摇头否认,“我一向睡觉很浅,一有动静就会醒来。周盈昨晚睡在床里侧,我睡在外侧,她下床我不可能不知道。”
邓超随口问道:“今天早上,是你先醒,还是周盈先醒?”
马小菲道:“我先醒。我听见外面又是捶门,又是哭闹,就被惊醒了。我说过,我的睡眠一向很浅。然后,我推醒了身边的周盈。我们一起出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邓超合上工作薄,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发现寝室门后摆了四个洋葱。这四个洋葱摆得十分奇特,三个在下,呈三角形堆在一起,一个在上,放在三角形的重心位置。看上去既像是一座垒起的新坟,又像是一个神秘的宗教祭台,说不出的诡异。
邓超指着洋葱堆,转头问马小菲:“这是你摆的吗?”
马小菲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这间寝室原本就背阴,再加上天色灰蒙,房间里的光线更加暗淡。
马小菲的笑容,在这阴暗的氛围中,散发出一种诡异气息:“是。在我的家乡,这样将洋葱摆在门后,可以辟邪,使鬼魂不敢上门。”
马小菲的声音阴恻恻的,邓超心中没来由地冒出一股寒气。他一下子语塞,望着洋葱没话找话地道:“这洋葱,似乎不新鲜了……”
马小菲又咧嘴笑了笑:“没人规定,辟邪的洋葱非得要新鲜的不可。”
邓超也笑了:“第一次听说,洋葱也能辟邪。”
马小菲神秘地一眨眼,嘴角扬起一个奇异的弧度:“洋葱虽然能辟邪,可是梦见洋葱,尤其是梦见剥洋葱,却是十分不吉利的哟!其实,我昨晚就梦见自己在剥洋葱。原本在剥一个,剥着剥着,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四个变八个……后来,天上地下地都是洋葱,我的眼角鼻端都是刺鼻的洋葱味。眼泪滔滔不绝地从我眼中流出,我用手一擦,竟然都是血泪……”
马小菲说得阴阳顿挫,很是瘆人。害得邓超当晚的梦中,也出现了无数带着诡异笑容的洋葱。它们原本像气球般飘摇在一条湍急的河上,河底突然倒卷出无数蓝幽幽的水草、白森森的鬼手,将这些洋葱拖入了幽深沉寂的河底。
夜深人静的午夜,邓超吓得惊醒了过来,一身冷汗。
走访过饶小红和李菁之后,邓超代表保卫科做出结论:一切都只是韩玲的幻觉。她可能是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而患上了轻微的臆想症。她受伤的原因,被归结为在盥洗室不慎摔倒,跌破了头。
而且,邓超觉得,那个叫作马小菲的女生,也应该去看一看心理医生。他怀疑,她可能因为这段时间的与世隔离,而患上了神经衰弱症。
第七章 紫色旗袍
韩玲暂时住在学校的附属医院,室友们有空时就会来陪她。温暖的友情和医生护士的精心照料,使她渐渐忘记了那个恐怖的夜晚。她的身体,也逐渐康复起来。
从住院的第三天开始,细心的韩玲就发现来看她的室友们,脸色极其不对劲。尤其是周盈和饶小红,她们明显消瘦了很多,眼底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恐惧。可是,不管韩玲怎么询问,她们要么闭口不答,要么就假笑着顾左右而言它。莫非,寝室里面又出怪事了?!!
寝室里,确实又出现怪事了。室友们不敢把这件怪事告诉韩玲,她们怕韩玲知道后,会不能安心养病,更加重了臆想症。
第一个目睹这件怪事的人,是周盈。
韩玲住院后,寝室中就只剩下三个人。经过了韩玲事件,三个人住在寝室中,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发竦。不过,繁重的课业,按部就班的生活规律,很快就将三人带出了这件怪事的阴影,回到了正常的学习生活轨道上。可是,那一晚周盈突然发现,所谓的正常轨道,不过是一个肥皂泡般的幻影。其实,真实的恐怖,一直潜伏在她们身侧。
那一晚,万籁俱寂,天光暗淡。黑夜是恐怖的粉底,没有了粉底,恐怖也就像卸了妆的女明星,不再有令人眩目的夺人光彩。
人在要入睡时,有时会莫名其妙地突然醒来。就好像梦境突然碎裂了一个小口,人的灵魂一下子从密闭的假死状态中逃逸,由虚幻的彼岸,骤然回到真实的此岸。周盈偶尔会这样半夜突醒,但通常,她一个翻身又会沉沉睡去。意识又从刚才那个梦境的缝隙中,哧溜一声钻回去,继续刚才的梦。甚至,第二天早上醒来,头脑中只有昨晚连贯的梦,而根本不记得曾经醒来过。
这一晚,周盈莫名其妙地醒了,就在她翻了一个身,又想沉沉睡去时,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被窝中十分暖和,但周盈的血液却在一瞬间冻结,思维也突兀地僵住。
周盈原本面朝墙壁地睡着,一个翻身后,她正好面向韩玲的床。韩玲的床,原本应该是空的,可是她看见韩玲端坐在床沿上!此时此刻,韩玲明明应该躺在医院里,怎么会坐在宿舍的床上呢?!!
周盈心中涌起一阵恐惧。天色太黑,看不清韩玲的面容,但是可以看见她穿着一身缎面的碎花紫旗袍。周盈认得,这是今年寝室四人在天津玩时,韩玲在估衣街的“瑞蚨祥”里买下的旗袍。
韩玲很喜欢这件复古旗袍,她把它放在床尾的简易衣筐里,偶尔兴致来了,就穿在身上秀一下。这么晚了,韩玲整整齐齐地穿着旗袍干什么?!
这是第一个闪现在周盈脑海中的问题。等这个问题一出来,周盈又不由得暗骂自己糊涂。韩玲现在应该正躺在隔这里两条街的医院病床上,她怎么可能会回寝室?又怎么可能穿着旗袍坐在床上?!可是,如果坐在对面的韩玲不是韩玲的话,那她是谁?!
一阵极大的恐惧,铺天盖地涌向周盈心头。周盈一动也不敢动,连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也浑然不觉得疼痛。
黑暗中寂静无声,韩玲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地面向窗户坐着。寂静凝固成一个大锤,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周盈已然濒临崩溃的神经。
周盈非常难受,仿佛快要在这沉寂中窒息,那怕是“韩玲”突然跳起来,掐住她的脖子,也远比这样静坐着不动,让恐惧慢慢煎熬神经好受得多。
就在周盈快要崩溃的那一刹那,“韩玲”终于站起身来。她幽灵般轻飘飘地向穿衣镜走去,以她平常惯用的动作,在镜子前款摆身形,调整着旗袍的合身度。缎面比较吸光,即便寝室中一片昏暗,周盈仍旧可以看见“韩玲”的动作。
周盈奇怪的是,在这乌漆抹黑的房间里,“韩玲”如何能在镜中看见自己的投影?周盈躲在被窝里不敢出声,可是眼睛却像雷达一般注视着“韩玲”的一举一动。终于,“韩玲”在穿衣镜前转完一圈,满意自己的打扮后,“吱呀”一声,把门拉开一条缝,轻烟般闪了出去。
看见“韩玲”出门之后,周盈才终于敢动弹和开口。她急忙唤醒睡在自己上铺的李菁,和睡在韩玲上铺的饶小红。幸好,周盈没有经历韩玲上次的噩梦,李菁和饶小红很快就被她叫醒了。
周盈指着半开的房门,惊恐地道:“我……我刚才看见韩玲穿着旗袍出去了!”
饶小红和李菁大惊失色地望向门口。那扇半开的大门,仿佛是一张半开的血盆大口,只不过它流出的血液是黑暗。
饶小红裹紧衣服,颤声道:“你……你是不是看错了?”
周盈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会,我没有看错。如果我看错的话,这门怎么会开着?”
李菁是一个地道的唯物主义者,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她拿起手电,披衣下床道:“我们出去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韩玲!”
周盈恐惧地道:“咱们还是叫醒别的寝室的人吧,我害怕!”
李菁阻止道:“还没弄清楚事情经过,就吵醒别人,这样影响多不好!还是我们自己去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