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1 / 1)

难熬的爆炸、撞击停了下来,怀中的女童不再哭泣,小小的后座空间难以移动,宋文柏紧紧护着人,踢开另一侧车门。

堆叠的车辆被硬推着朝后移动数米,宋文柏抱着女童站在狭小的空隙间,簇簇火苗崩落在地,烈焰燃烧如坠六月酷暑,橱窗玻璃爆碎,建筑石砖砸落,而那一堆碎石旁,有人跪地痛哭,绝望呼号。

短短几秒,一片火海。

耳边失真的声音逐渐清晰,“庄队,庄队!”

队尾的男人躺在地上,额角迟延滑落血珠,受到冲击,思维迟钝,宋文柏试图理解眼前的景象。

有警察在朝他走来,一句句杂乱的喊叫像被揉成一团令人无力辨别,宋文柏双目无神,望着被抬上担架的人,庄伟良为什么会躺着。

手臂被轻轻握住,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宋文柏全凭本能做出反应,垂首看去,正对上女童黑白分明的眼睛。

渗血的绷带掉落,女童乖顺地搂紧脖子,宋文柏拢起手臂跳上后备箱盖,跳过一辆辆凹陷的车辆。

“宋sir,您受伤了!”警员接过女童,宋文柏摇摇头看着离去的救护车,察觉视线,警员主动说明情况,“我简单检查过,庄队应该没有大碍,只是昏迷。”

在担架数米之外是砸落的碎石,喷溅的血液黏在地上,警员匆匆瞥了一眼不愿再看,麻木地搬运着伤者。

从疏散到救援,现场迟迟不见武警,何世祺没有兑现承诺。

攥成拳的手因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宋文柏呼吸沉重环视四周,这场人为造就的灾难是精心为他设计的必死局。

引擎轰鸣声由远至近,有什么从耳畔呼啸而过,眼前一黑,宋文柏还未反应过来,被人扑倒在地护在身下,大片鲜红的血液和绯红晚霞搅在一起,天际燃烧,最后将他吞噬殆尽。

地面破出的子弹窟窿被血液填满,刚和自己交流过的警员倒在地上,了无生息。

摩托停了下来,陆渊摘了头盔,居高临下,宋文柏仰头怒目直视,手背上的脉络因愤怒而凸起。

“庄队,您还不能乱动!”

庄伟良捂着头,不顾劝阻执意下车,此次爆炸是蓄谋已久,按照危险程度完全够格定性为恐怖活动,现场却不见增派武警支援,单靠宋文柏指挥撑不了多久,他要尽快求得支援。

双臂被猛地握住,还没看清,只听到一句焦急的寻问,“宋文柏呢?”

双臂处,纤白的指骨沾了血,庄伟良愣了愣,林书音仿若失去痛觉,心急如焚,不断晃着人,“我问你,宋文柏在哪?你说话啊!”

“百货商场。”

得到想要的答案,林书音没有丝毫犹豫,却被庄伟良拦住去路,林书音没有后退,显然知道庄伟良的意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也知道凭我一个人很难改变什么。”

“爆炸只是开始,陆渊是要毁城。”

单是她看到的集束炸弹就足以炸毁警政大楼,而像这样的高楼,在安城数不胜数,陆渊巴西之行广收军火是为对抗陈志贤手里的政府军。

想到这儿,林书音眼神黯淡,在那个圣诞夜,陆渊说的并不是假话,只要自己和他回宝岛,一切就还有转圜余地,可惜没有如果。

“我们都要为这座城做点什么。”

警政大楼西翼,庄伟良头上缠着绷带,站在特首办公室门口,“我要面见特首。”

男秘书扶了扶眼镜,“安城发生这么大的事,特首当然是亲自去现场慰问,庄队何必白白浪费时间在这里等。”

接着凑近一步,“特首已经增派武警支援,庄队别让我为难。”

“为难?安城死了那么多人,你算什么,跟我说‘为难’?”庄伟良咬着牙,毫不客气拽起男秘书的衣领,“我刚从现场回来,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特首到底去的哪个‘现场’?”

被拽着衣领,男秘书也不气恼,带着气音笑道,“安城爆炸地点不止商场,武警人数有限,自然要先去更紧急的地方。”

“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是商场?”庄伟良半眯着眼,任他再是不愿相信,此刻现实都血淋淋摆在面前,他们这位“大义凛然”的特首先生与毒蛇无异。

“宋文柏是陈总理的独子!你们怎么敢?!”

庄伟良两手将人提起,他最是瞧不上权贵,可现在宋文柏生死未卜,他也只能暗自祈祷,宋文柏的身份能起作用。

男秘书收了笑,面容严肃,“庄队,我再次重申,特首正在现场积极地进行救助。”

庄伟良一愣,男秘书趁机抽出衣领,整了整衣服,“就在刚刚,殉职的警员已经增加到23人,庄队和我都应该明白,为国为民,不分高低,如果有必要,相信宋sir是不会吝啬牺牲的。”

“牺牲?”庄伟良不可置信地重复,对面的人皮笑肉不笑,语气充满恶意地念道,“对,就是牺牲。”

“庄队。”

两人扭头看去,是李崇明,还有邓家超。

第0086章 86.焚城

断壁残垣,遍地尸骸,惊天动地的震声接二连三,昔日繁华的商业街在一次又一次的爆炸消失得无影无踪。

空无一人的车辆胡乱堆放,硝烟混着浓烈的血腥味刺激鼻腔,爆炸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宋文柏靠在车门上,手臂、膝弯,还有腰侧的洞口不停往外流血,很快染红整个衣衫。

“宋文柏。”

有一瞬间,宋文柏以为是自己的幻听,直到那个身影穿过尘土,强势占据视野,让他再没有思考的空间。

短暂的欣喜过后,他又开始祈祷,她没有出现在这里,祈祷他所想看到的只不过是幻觉。

可是身体的触感是那么真实,宋文柏呆了片刻,林书音搀扶着,“再坚持一下,我……”

宋文柏不顾手臂的枪伤,将人牢牢搂紧,垂首埋进林书音的肩膀里,声音闷闷的,像恳求,又像庆幸,“你为什么要来啊。”

尘烟散去,四周变得清晰,林书音心里一惊,数米之外,陆渊靠在车旁,面无表情地与她对视。

他终于肯出现了。

陆渊哼笑一声,她太好懂了,只需要一眼他就能看透她的想法,视线一扫,定在伤痕累累满是枪伤的宋文柏身上,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选这样透明的人做卧底。

林书音向前一步挡住视线,陆渊缓步走来,他曾见过她这样的眼神,在酒吧包厢,在游轮甲板,她的怜悯和保护,在那些他连名字都记不清的人身上,见过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