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这个就好了。”她拿在手里,告辞了出去,回自己的殿内换了衣服,对铁霏说:“跟我去兵部一趟吧。”
如今兵部的尚书孙冶方是瑞王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于这个曾经谋害瑞王、如今又牝鸡司晨的盛德妃虽然表面维持礼节,但骨子里却是不屑的。
盛颜也只当自己没看见,询问了战况之后,又问:“江南湿热,军队是否会有疫病流传?”
孙冶方说道:“已经从各地调拨了军医过去,何况瑞王也收编了江南部分军队,对于当地的气候已经有办法抵御,一切都不劳盛德妃挂念。”
“这就好了。”盛颜说道,一边拿出君容绯那个香囊,交给他说,“这东西是皇后吩咐要交给她大哥的,不可遗漏了。”
孙冶方接过,抬眼看了一下铁霏,见他微一点头,便取了一个厚实的信封装了,贴条封好,说:“德妃请放心,和公文一起,半个月之后也就到了。”
盛颜抬头看看,已经日中,便起身回去。
刚回到宫中,就见工部和礼部的人在等着,她刚想询问来意,马上就看到了他们手中的工程图。
群山中的双阙,望道后是寝殿,松柏苍苍。
她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在端午的熏香之中,缓缓按住胸口。
工部尚书看她脸色苍白,只能小心翼翼地说:“启禀德妃,圣上已经昏迷数月,眼看……近日瑞王也来信问起,所以我们做臣子的,就先拟了山陵的形制……”
他还没有死,可是他们都已经在准备他的坟墓了。
看来,尚诫是不准备让他醒来的。
盛颜伸手扶住身后的栏杆,竭力让自己眼前的黑雾过去,良久才说:“工部和内局各找几个人前去就可以……我,就不看了。”
“是,臣等告退。”见她情况不好,他们赶紧告退。
“记得……”盛颜又吩咐说,“一定要尽快,最好……在秋天之前,就能完工。”
“是。”
盛颜孤身回到殿内,吩咐后局将参汤和米粥等送上,将昏迷中的尚训扶起,垫了枕头在他身下,轻轻地帮他按摩身体。
雕菰和铁霏在旁边看着,听到她轻轻地对尚训说:“今天,朝廷按照瑞王的吩咐,给你建山陵了……他看来,真的很不希望你醒来呢。”
一切都无声无息,无意识的尚训,连睫毛都没有颤动一下。
装着艾草的香囊,在半个月后才到达江南。拆开封印完好的信封,君容与拿出端午的香囊看了看,好笑地问:“是皇后吩咐给我的吗?”
信使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他笑道:“正是,皇后委托盛德妃带出宫转交给兵部的。不过如今端午都过去半个月了,已经用不着了吧。”
君容与点头,说:“还是感谢小哥辛苦。”
他回转自己的屋中,江南已经十分闷热,岭南这一带尤其厉害,等天色稍微晚一点,毒虫就在沼泽中滋生,黑压压一片袭来。幸好他负责善后的这几座城池还算平静,城中百姓虽然远离京城,但是对于项云寰也没什么附属意思,不至于有什么再起动乱的担忧。
他将香囊带回自己临时设在县衙的办公处,随意丢在了桌面上,等到快要回住处的时候,才马马虎虎收了回来,塞在袖子里带了回去。
吃过晚饭,洗完澡,他准备上床安歇的时候,才将那个香囊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下细细地闻了一会儿,按捏着,良久,终于将它拆开了,找了半天,才终于寻到里面的一个小纸卷。
展开小纸卷,里面是潦草的几个小字:“京城部署无误,项云寰死后可动手。”
他将纸条在烛火上烧了,又将灰烬碾碎吹散,起身去洗了手,面色如常。
盛夏将尽,正是整个天下最热的时候。
“这么热,怎么得了啊……”京城防卫司统领李尧,从衙门回来的时候,骑马经过小巷,抬头看了看天色,叹气。
已经是暮色沉沉的时刻,可是暑气依然未消,整个京城似乎都笼罩在一片蒸腾的热气中。
他的副手刘远志,在他的身边,说:“据说南方更燠热,不知道前方的将士现在情况如何?”
“有瑞王爷在,我们需要担心什么?只等他凯旋,改换朝天了。”李尧笑道。
“说的也是。”刘远志笑道,一边忽然转头,看着巷子的另一边,惊讶地问:“咦,那是什么?”
李尧下意识地一转头,刚想看看那边有什么,却只觉得脖子一凉,一道寒刃从他的脖子上划过,灼热的血顿时喷溅出来,他一声不吭地从马上倒了下去。
身后跟随的人顿时大哗,齐齐抽出随身佩刀:“刘远志,你居然敢杀顶头上司?”
刘远志冷笑道:“我是奉圣上谕旨,诛杀京城内逆贼瑞王的心腹。”
“圣上……圣上不是昏迷半年了吗?”
“圣上已经醒来,如今正是肃清乾坤,重振社稷的时刻了!”刘远志说着,回头看见京城中乱声渐起,四处的守卫,如云集响应,御林军中的动乱,也开始了。
以京城防卫司的副使刘远志伏击顶头上司李尧开始,京城变动。君兰桎一派人控制了京城防卫司近两万兵马,与瑞王新近提携上来的御林军都统展开混战。京城之内巷战械斗,人人自危,白日闭户。
盛颜与尚训在垂咨殿中等待着消息,两个人一夜不眠,互相紧握着对方的手。
若能成功,他们将一起血洗仇恨,共享这天下。
若是失败,他们将一起死去,下场凄惨。
京城动乱的第二天下午,防卫司的人开城门迎御林军的旧统领入城,新统领被斩杀于御林军校场门口,京城兵权才回归到皇帝手中。
大清洗立即开始,瑞王派的人马损伤严重,虽然仓促逃掉几个,但京城与身在南方的瑞王路程遥远,一时之间瑞王自然不能回救。尚训下令从周围州府调集军马,汇聚京城,各州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朝廷有令,还是不得不从,一时间虽然有些嘀咕,有些推诿,但是在兵符的调转下,依然还是率兵马往京城而来。
“预计十日之内,京城兵力就可达到五万以上,而瑞王要接到京城的变动再领兵回转,至少要二十天,到时候我们足以与瑞王军一战。”刘远志意气满满地向他们禀报说。
君兰桎也很得意:“容与今晨飞鸽来报,二十四日瑞王大破项云寰,当晚他趁瑞王军庆祝时,率军伏击瑞王右翼军成功,斩杀大将李宗伟。朝廷接管的城池已紧闭城门,不纳瑞王军,他如今无城可据,粮草困乏,相信也难以北上了。”
听起来,局势一片大好,尚训总算松了口气。他虽然已经醒来一段时间,但是毕竟还未调理好,此时疲惫地靠在椅上,长长出了一口气。
盛颜瞥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铁霏一眼,又问:“以你们看来,瑞王此次,还能不能有什么机会?”
原兵部侍郎,如今已顺理成章接替了身首异处的兵部尚书的张镓辕立即说道:“以臣之见,逆贼近期已经空乏,短时间内绝不可能恢复元气。如今他们受困南方,与项云寰的战事折损了不少将领,双方互相残杀,朝廷渔翁得利,真是皇上和中书大人安排的妙计啊!再者,朝廷也将附近的城池接管了,瑞王坚壁清野,粮草也一直都是朝廷运送,他根本没有自己的辎重补充,可以说这次他是绝无反扑朝廷的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