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声道:“瑞王爷,我……没听说过弟弟的妃子可以再嫁给哥哥的。”
他却无动于衷:“他如今与死了无异,还有谁敢反对吗?”
“也许没人敢反对,但我……不能嫁给你。”她用力推开他,坚决地说。
他看了看她,皱起眉:“盛颜,以前我曾向你求亲,你也答应了。”
“那是以前,我们之间……如今发生过这么多事,你能当作没有发生过,但我不能!我永远不能若无其事,当作一切没发生过。”
“真是好笑。”他盯着她,开始有点恼火,“是谁对不起谁比较多?如今我愿意选择原谅你,只愿我们一切重来,回到当初回到你答应要与我成亲的时候,就当这一年我们没有经历过,可怎么现在倒是你不肯原谅我?”
盛颜心口一阵冰凉弥散,话语不由自主地尖锐起来:“我对不起你?瑞王爷,你害死我至亲的人,却还觉得是我亏欠你比较多?世界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尚训的事,与我无关。”他厉声道。
“瑞王爷手段高明,在我身边安插什么人都无人知晓,当然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她终于语言尖锐。
“事到如今,局势已经尽在我手中,如果是我做的,难道我还不敢承认?”瑞王怒极,伸手将她重重按倒在地,俯下身盯着她,“我与他毕竟是兄弟,就算我真的要这个皇位,我自然有光明正大的手段,何至于像你们没有军权没有势力,只能用那么阴毒的手段暗算对手!”
盛颜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反唇相讥:“反正真相已永远无人知道,你也自有一百种理由来替自己辩护。”
“你……”他气得拂袖转头,也不愿与她继续争执下去,只说道,“事实真相,等我从南方回来再帮你查明吧,反正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若查出来不是我做的,到时候你是否留在我身边,就不是你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了。”
盛颜盯着自己头上蓝天,整个天穹犹如笼罩在她身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将她狠狠拉起来,见她在落花中气息急促,脸色惨淡,如褪尽了颜色的花朵一样。他心中明明充满了怨怒,此时却又升起莫名的怜惜来。
于是他缓缓摇头,低声说:“盛颜,你别试探我容忍的底线。在你之前,曾经触怒过我的人,至今没有好好活着的。”
她默不作声,甩开他的手站立在他面前,嘴唇颤抖如风中即将凋零的花瓣,却说不出话。
瑞王俯下头,亲吻了她,仿佛刚刚的争吵根本没有发生。
春日,艳阳,整个世界花开无尽。风吹过来的时候,小盘地中气流回旋,无数的落花就像片片胭脂直上天空,落到不知去向的地方。
瑞王离京那一天,满朝文武一起出城送将士离开,铁甲红缨,黄尘漫天。
即使盛颜未能出去,她也可以在外宫城的城墙上看到兵马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小半个天空,浩浩荡荡一直向南远去。
她站着看了许久。南方,温暖的地方。那里也应该到处都是桃花垂柳吧?
雕菰看她站在乱风中注视着南面,扶在城墙上的手微微颤抖,便低声说:“德妃娘娘不必担心,瑞王爷怎么可能会有事呢,项云寰不是他的对手。”
她微微点头,说:“是啊,有什么好担心的……”
太阳升高了,晨雾渐渐褪去,四面疾风卷来,招惹得衣带在风中猎猎作响。皇城内外一片红粉青绿,整个人间都从沉睡中苏醒,唯有她全身冰寒,恍如还在严冬。
指甲把她的掌心刺得几乎出血,盛颜站在城楼最高处,看那片烟尘渐渐远去,那里面有个人,曾对她说,你嫁给我吧。
如今,你我要告别了,永远。
因为,我们不能共存一个天地之间。
瑞王走后,日光之下并无新鲜事。宫中很多人都在议论云澄宫,也有人向雕菰打听盛颜和瑞王的事情,还有一个热闹话题是,等瑞王回来后,盛德妃将会被如何处置,毕竟她是曾经与先皇一起差点杀掉瑞王的人,可如今又是与瑞王在宫中传出流言的人。
在佩服她手段的同时,大家也都猜测,她能不能顺利地迷住瑞王,让他忘记了以前的恩怨,保住自己的性命而,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探询真相。
前方的战事令京城的百姓精神振奋,瑞王到南方后所向披靡,连下九城,战况传来,大街小巷欢声雷动。很快时间又接近端午,京城热闹非凡,短暂地恢复了以前的景象,雄黄与艾叶的气息弥漫了整个京城。
宫里自然也有应时的粽子,盛颜与君皇后吩咐御厨,正让内侍送到大小官员府第分赐时,兵部有人进来,说:“瑞王爷有密信进呈盛德妃。”
盛颜以为是战报,随口说:“交付朝廷商议就好了。”
“瑞王爷在封口指名是给盛德妃的。”他说。
盛颜这才慢慢取过旁边的丝绢擦了手,接过他手中的信。
君皇后不明所以,问:“之前瑞王不是让你帮他看着点朝廷的事吗?或许是因为这件事?”
盛颜翻过封口看,果然封条贴得密实,注明进呈盛德妃。她拔下头上金钗,划开信封,翻看内容。
江南四月,陌上花开,如锦缎千里,迷人眼目。于战后披血看落日残阳,天地血红,万花消渐。觉古今一瞬,生死无常,唯想念至你,才恍觉身在何处。信到时必已五月初,寄艾叶消邪。
一切俱佳,待秋日你我重逢。
寥寥数语,并没有任何题名落款,附寄上的艾叶也干枯了,轻薄一片。
她翻来覆去地看,到最后也只看到唯一一点秋日。
若无把握,他怎么会这样明确地点出。他是从不失信于人的。
盛颜微微笑了起来,将那信紧紧攥在手中。
秋日,真是好时节。
朝廷问斩犯人,从来都在秋后。
盛颜从君皇后那里告辞,带着铁霏去兵部询问江南事宜。
君皇后送她到宫门口,颇有点担心地说:“帮我给大哥捎个信,虽然知道他一定很忙碌,但也望他抽空报个平安。”
盛颜便说道:“有什么东西带一件给他吧,不过他是后防,应该是不会上前线的,不必担心。”
君容绯点头,转身拣了个端午的香囊给她,说:“今日端午,就拿这个给他避邪吧。”
盛颜接过来,苦笑道:“恐怕到的时候,五月都已经过去了。”
君容绯犹豫道:“那让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