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早已算计好广陵花落下的方位,四蓬毒针张牙舞爪地疾射而去。在外人眼里看去,倒像是广陵花自己在往针网里撞。
情况危险至极,连在楼下剑拔弩张的南宫霄和扬州八虎等人,也都被这刺激而紧张的一幕震撼,眼睛粘了胶似的望向疾疾下坠的广陵花三人。
南宫秋和林东风吓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差一点就昏厥了过去。就在众人都以为广陵花三人必定难逃乱针穿身的厄运之时,奇迹突然发生。
广陵花神色自若,玉足于虚空一点,身体借力,竟又向上窜起丈余。
当她向上窜起时,手也没有闲着。抓在左手的林东风被高高地抛起,绕过玲珑花界屋顶下的一根粗壮横梁。那一条透明的极为结实的长索,将林东风吊挂在横梁上,长索这端被广陵花迅速地绑在南宫秋腰间。
广陵花抛了南宫秋,身形鬼魅般一闪,便已静静挡在瑟瑟身前。瑟瑟若想再对南林二人痛下杀手,势必得越过广陵花。
那厢,林东风和南宫秋分别系在长索的两端,被粗壮的横梁拦腰分挂在玲珑花界的上空。林东风下降,南宫秋上升,南宫秋下降,林东风上升,天平般摇摆不定。
众人被广陵花化腐朽为神奇的一幕慑住,惊叹,却又迷惑。即使是江湖中的绝顶轻功“翩跹步”和“踏莎行”,也断不可能凭空借力,可是刚才,他们却亲眼看见,广陵花于虚空中诡异地升起,风姿翩然地与死神擦肩而过。这,莫不是妖法?
众人惊疑不定,但是瑟瑟和南宫霄,却将这奇迹的真相看得一清二楚。广陵花并非凭空而起,她的足尖轻轻地点上针雨阵中最上方的那一根毒针,然后借力跃起。能够凭借一根细如牛毛的针,就轻易带起三个人的重量,这样高超而可怕的轻功,在江湖中也是闻所未闻!
“大哥,救我啊!”南宫秋被吊在半空,素来畏高的他吓得手足乱舞,天平明显地向他这边倾斜而下。
“南宫兄,你别乱动,小弟……小弟……也怕高!”林东风渐渐升起,直吓得嘴唇金紫,手足冰凉。
南宫霄见弟弟泪流满面地悬挂在空中,正待要去救他,但扬州八虎和赤碧蛇君哪里肯让他过去?
金翅虎猿臂一舒,精钢铁锤虎虎生风地向南宫霄迎面击去。南宫霄冷哼一声,雁翎双刀杀气腾腾地出鞘,一柄架住来势汹汹的精钢铁锤,一柄却斜斜切向金翅虎的下盘。
金翅虎急忙回锤护住下盘,不料,南宫霄的另一柄雁翎刀转守为攻,向他的头顶疾削而来。金翅虎运起充沛真气,虎吼一声,振臂将钢锤使得攻守兼备,密不透风。
南宫霄也不含糊,“雁翎十三式”一一施展开来。“雁翎十三式”招式虽然平和如风云月露,但是后劲却又钩深至远,潜藏着翻覆乾坤之势。很快,在雁翎双刀绵绵不绝的攻势下,金翅虎的锤势渐颓。
“大哥,我们来帮你!”扬州八虎中的其余七虎爱兄心切,齐齐亮出兵器上前助阵。
随着南宫霄而来的众英雄豪杰,早就已经按捺不住,此刻哪里容得下七虎放肆?顿时,纷纷向扬州七虎和赤碧蛇君包抄而去,一时间混战骤起。
笑面虎眼见南宫霄愈战愈勇,而金翅虎却越挫越颓,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毒计。他悄悄地摸出一枚锋利的梭镖,向半空中挂住南宫秋,林东风二人的绳索飞去。
那条表面光滑透明的绳索,虽然看似极细极不结实,但是笑面虎以强劲内力掷出的锋利梭镖,却只是在绳索上浅浅地擦过,仿佛擦过一束无形无质的月光,然后没入巨大的朱漆椽柱,吊住南林二人的绳索却完好如初。
笑面虎不由得一惊。他原本想割断绳索,让南宫秋堕下,好分散南宫霄的注意力。谁知这一下自己倒先失了心神,被原先武功远逊于自己的对手抓住了空子,一剑砍中了左肩。
瑟瑟与广陵花一直在楼上静静地对峙,楼下的混战对于她二人来说,仿若隔世般遥远。
“嗖!”飞镖没入了朱红的雕花椽柱。
瑟瑟抬头,望了一眼横挂在梁间的细索,淡淡地对广陵花道:“这绳子倒是很有趣,莫不就是传说中,皇人月惯用的缚云索?”
广陵花看着楼下的混战,声音中有一丝哀求:“瑟瑟,让他们住手,趁还没有发生更大的伤亡之前。”
瑟瑟望了一眼楼下激烈的战斗,笑:“我为什么要让他们住手?这样不是挺有意思的吗?事先摸清南宫世家的实力,对于将来对付中原武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广陵花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若是让他们住手,我就告诉你皇人月的下落。”
瑟瑟美目微睨,上下打量着广陵花:“你是皇人月?”
广陵花回视瑟瑟,不卑不亢:“扬州城中,没有皇人月。”
瑟瑟凝视着广陵花,似乎想望穿她的灵魂。
“好,成交!”良久,瑟瑟低头道,广陵花舒了一口气。
瑟瑟转身向楼下掠去,绿影如露似电,穿行于混战的人群中。她迅速掠至南宫霄身后,南宫霄战得正酣,察觉有人偷袭,反手就是“雁飞残月”和“雁落平沙”两招连贯使出。
谁知,威震江南武林的“雁翎十三式”,在瑟瑟的面前竟如同儿戏。但见她广袖轻拂,一股霸道真气灌注掌中,南宫霄手中的两柄削铁断玉的雁翎刀,顿时齐刷刷碎作三四段。
南宫霄大惊失色,冷不丁喉头一冷,却是被瑟瑟反手扣住。
“想要南宫霄的命,就住手!”瑟瑟冷冷喝道。这一众武林豪杰,向来唯南宫霄马首是瞻,此时见他被挟持,哪敢不从?
扬州八虎和赤碧蛇君见瑟瑟出手,也都不敢妄动。
众人雕像般立着,一时间,玲珑花界又恢复了安静。
瑟瑟右手扣住南宫霄的咽喉,左手微扬,一股充沛真气凌空激射而去,悬梁上的缚云索骤断。南宫秋和林东风双双摔落,幸好南宫霄的手下反应快,出手截住了二人,才没让二人摔死。
瑟瑟松开了南宫霄,樱唇中蹦出一个干脆的字眼:“滚!”
高手过招,往往一招之间便见真章。南宫霄自知瑟瑟的武功高出自己太多,他是能屈能伸的识时务者,当即决定不吃这个眼前亏。于是,让人携了南宫秋,林东风二人,领着众人匆匆撤离。
人去楼空之后,瑟瑟站在楼下,抬头望广陵花:“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皇人月的下落了吗?”
广陵花想了想,道:“在告诉你之前,可以先让我单独去见一个人吗?”
“见谁?”
“粉侯。”
“没问题。”瑟瑟笑了,笑得很特别。
十二年前,扬州。
清夜无尘,月光如银。
宝射河下游与大潼河交汇处,有一方芦苇丰茂的河汀。河汀中,一株歪脖老柳,在月色中轻轻舒展柔软的枝条,飞絮如雪。
清奇嶙峋的柳树干上,坐着两个瘦小的,穿着乐坊学徒服饰的少年。四只小小的,雪白的赤足,在碧绿的柳枝上晃荡。
两个少年中,束起头发的男孩是一个盲人。他漆黑的眼珠黯淡无神,但下巴却坚毅而明朗。盲人少年低垂着头,轻轻道:“小陵,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叫小陵的散发少女,眨着细长的凤目,笑道:“呵呵,那小侯你可要加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