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 / 1)

一人一马的背影,消失在了夕阳下,骆宣仍旧怔怔地站着……

她现在身在何方?如果她在这里的话,只要她肯出手帮他,一切的问题,将不再是问题,一切的危险,也将不再是危险。可是,她应该不会帮他了吧?因为,他已经伤了她的心。

他拒绝她,只因为她是江湖人,只因为她和他不在一个世界。而现在,他踏入了她的江湖,陷入了绝望的坟墓,还能指望她来帮他么?

释莲心盯着骆宣风云变幻的脸,担心地问:“骆大哥,你怎么了?”

骆宣勉强笑道:“没……没事。”

释莲心狐疑地望着骆宣,湖中突然传来老翁焦恐的声音,他正吃力地撑着竹筏向小筑行来:“骆少侠,你赶快走!上次搜寻你的那两个人,正在集市上紧锣密鼓地找你,恐怕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老翁的话还没说完,明镜一般平滑的湖面,倏然碎成万千琉璃。竹筏之下,两道人影鬼魅般蹿出。两人翻身跃上竹筏,身形快如闪电,其中一人弯刀横出,正好刺中老翁胸口,鲜血喷涌而出。老翁踉跄后退,另一人一掌将老翁生生打出。老翁的身体如同装了水的麻袋,从离岸三丈远的竹筏跌飞上岸。

竹筏上的两个人,正是安底罗和安尔罗。安底罗伸舌舔着弯刀上的淋漓鲜血,神情极为享受和欢愉,仿佛酒徒品尝着百年佳酿。安尔罗抖着身上的水,道:“果然不出所料,那小子居然真的躲在这个老头儿家里。我就说他买这么多疗伤药,其中一定有蹊跷!”

释莲心和骆宣既惊骇,又伤心,跌跌撞撞冲出小筑,奔到老翁身边。老翁已然奄奄一息。释莲心泣不成声,道:“爷爷,爷爷……你别吓我,你快醒醒啊!”

老翁悠悠转醒,艰难地张口:“你们快……快走!骆宣,你要好好照顾莲儿……!”

话未毕,老翁瞳孔骤散,已然泅渡出红尘苦海。释莲心悲声痛哭,骆宣紧握双拳,眼中喷射出熊熊怒火,钢牙也似要被生生咬碎。

安底罗冷冷道:“骆宣,识相的话,就把《七梦奥义书》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刀下无情!”

看着安底罗手中泛着寒光的刀,骆宣渐渐冷静下来。论武功,他不是安底罗,安尔罗的对手,况且身边还有不会武功的释莲心。他已经连累了老翁惨死,所以绝不能再让释莲心受到伤害!

该怎么办才好?骆宣心念电转,可是却想不出法子。看来,为了救释莲心,只好舍出《七梦奥义书》了。可是若把天书交出,他也许可以亡命天涯,躲开朝廷的追捕,但天牢中那些陪他出生入死的部下,却只有死路一条!倘若他们因他而死,若干年后,他拿什么面目去黄泉之下见他们?再说,安底罗,安尔罗得到《七梦奥义书》后,真的会放他们一条生路?说不定,天书交给他们后,他和释莲心会更快遭到毒手!

骆宣尚未开口,释莲心却已冷冷道:“你们做梦!骆大哥绝不会把《七梦奥义书》交给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们,你们也休想拿到天书!”

安底罗听了,不怒反笑,她啧啧道:“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反正,你也不知道天书藏在哪里,留着你也没有用。而且,我的‘月魄’最喜饮少女的血,尤其是你这么年轻美丽的少女……”

安底罗一步一步逼近释莲心,骆宣急忙大声道:“等等!你若敢伤她一根头发,就一辈子也别想拿到《七梦奥义书》!”

安底罗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安尔罗远远地站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抖着身上的水,似乎这边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和他毫无干系。可是,安底罗却偏偏要拉他进入这边的世界:“安尔罗,你看该怎么办?我实在很想让‘月魄’饮血,可是,我也很想得到天书。”

安尔罗不耐烦地道:“遇上难题的最好解决方法,就是先放一放。见鬼!这水弄得我浑身湿答答,黏乎乎的,真不舒服,反正他们也逃不出我们手心,不如先把他们关起来,等我们烤干了衣裳再说。”

骆宣和释莲心被关入小筑最里面的一间房里,安底罗,安尔罗在离小筑不远的岸边生火烤衣服,仅有的两个竹筏,停泊在他们视线所及的地方。

骆宣和释莲心被困的房间,正是骆宣这几日养伤的房间。房间大门从外面锁死,竹门倒并不很结实,但若是想劈开门逃走,就肯定会发出声音,引来安底罗,安尔罗。房中仅有的两扇窗,都对着浩淼的湖水。他们可以从窗口跳入湖中逃走,但前提是水中必须有逃生的竹筏,否则他们一定会淹死在湖中。――从湖心到湖岸的距离,只有鱼才能安然游过,而他们不是鱼。所有出路都已封死,逃生难于登天。

骆宣急如热锅上的蚂蚁,释莲心却气定神闲。等安底罗,安尔罗专心烘烤衣裳,不再注意这边的动静时,释莲心轻声对骆宣道:“骆大哥,房间下面还有一个竹筏,虽然极破旧了,但是应该还能用。”

骆宣大喜,仿佛溺水者突然看见一方漂来的浮木,迷航者突然看见一座明亮的灯塔。

释莲心道:“咱们的动作得快些,我潜下水去解开竹筏,你游到小筑背后等我。”

说完,释莲心悄无声息地潜入水中,小筑临水而建,竹楼下即是湖水,竹筏就泊在竹楼之下,湖面之上。骆宣从床头取下自己的配剑,然后从窗户一头跃进水中。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小筑。

就在竹筏快要接近西岸,两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安底罗,安尔罗乘着竹筏,飞箭一般破水急追而来。骆宣和释莲心惊得魂飞魄散,急忙卯足了力气,拼命地划动竹筏。可是,竹筏破旧不堪,大大影响了前行的速度。

二人的竹筏靠岸时,安底罗,安尔罗的竹筏离岸也不过五六丈远。就在骆宣和释莲心弃筏登岸的刹那,安底罗足尖轻点,自竹筏直跃湖岸,向二人逼来。释莲心慌乱中踩上一粒卵石,重重地跌倒在地。

眼看安底罗冷笑着步步逼近,释莲心似乎又扭伤了脚踝,骆宣心一横,挺身向安底罗攻去。安底罗不屑地扬了扬红唇,反手一掌将骆宣打出,银色弯刀架上了释莲心雪白的脖子。安尔罗也已弃筏上岸,他叹了口气,道:“谁叫你们要偷偷摸摸地逃走呢?惹火了安底罗,我也没办法了。”

安底罗冷冷地望着骆宣,道:“你是要她的命,还是要《七梦奥义书》?”

骆宣擦掉嘴角的血迹,道:“你要是伤了她,就休想拿到《七梦奥义书》!”

安底罗冷笑,道:“杀了她之后,我自有办法撬开你的嘴,你要是现在乖乖地说出来,还可以救她一命。”

骆宣既惊又气,道:“你……”

安尔罗悠闲地负手站在一边,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望着骆宣的狼狈,他又叹了一口气,道:“唉,骆将军,你还是乖乖地说了吧,安底罗一生起气来,手可是不听使唤的。万一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割断了这么纤巧柔嫩的脖子,你肯定会后悔莫及。别忘了,那老头临死之前,还叫你好好照顾他孙女儿。”

安尔罗的最后一句话,如一柄带着尖刺的重锤,狠狠地击中骆宣的心。释莲心在安底罗的刀下,如一只无辜而脆弱的小鸟,刀锋在细嫩的脖子上,已勒出了一道红痕。

骆宣皱眉,内心纠结。于情来说,他应该把《七梦奥义书》交给他们,换回释莲心的一条命;可是于义上来说,交出天书,就相当于交出天牢中部下的性命,他绝对不能这么做!

风吹过树林,飒飒作响。明媚的阳光,被树叶分割成一片一片,碎碎地,绝望地散落一地。

第5章 亡灵

“月魄”刀柄如雪,刀锋似水,释莲心的脖子已被勒出鲜血。几滴艳红鲜血滴落在莹亮的刀锋,顷刻间泅散开去,刀锋顿时变成暧昧的酡红。安底罗冷冷地逼道:“说,你是要她的命,还是要天书?”

骆宣口中发苦,喉咙发干,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他两样都要!”一个清亮的的女子声音,在阒静的山林中响起。女子话音落下的同时,安底罗握着“月魄”的手,倏然传来一阵凉意。然后,这只手便不再属于她。苍白的断手和酡红的弯刀,“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安底罗连疼痛都还没来得及感觉到,整个人已经重重地飞开,狠狠地摔在三丈外的草丛上。

“什么人?” 安尔罗大吃一惊,颤声道。

一棵亭亭如盖的榕树后,闪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儒雅的男子手牵两匹精壮的汗血宝马,一匹枣红色,一匹碳黑色;英姿飒爽的女子手持一柄石剑,剑身长约三尺七寸。

看见这两个人,骆宣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牵马的男子正是傅雅。持石剑的女子年龄不过二十开外,一袭黑紫丝长袍裹住她修长的身材,一头青丝黑亮如最深邃的夜空,隐隐有恒星的光辉隐现其间。女子的脸并不十分美丽,五官也不十分精致,但不知为何,却有着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魔力。

她手中长剑横指安尔罗,以不容置否的口气,冷冷地道:“滚,否则,她的下场,就是你的前车。”

颀长而古朴的剑很奇特,竟是一柄无锋的石剑。剑身由光滑的黑耀石打磨而成,隐隐有寒锋蕴藏其间。没有剑锋的石剑能够杀人,听起来像是一个传说,可是安底罗的右手,确确实实断在此剑之下。

在江湖中,只有一个人能用石剑杀人。可是那个人应该远在千里之外的大漠,而不可能来这万里之遥的江南。安尔罗顺着石剑望上去,已经磨得很旧的剑柄上,赫然有三个赤红篆文:亡灵剑!刺眼夺目的朱砂灼烧着人的瞳孔,却不及这三个字来得惊心动魄!

沙漠是一个极其险恶的存在,人力在其面前显得微不足道。黄沙就是最好的棺材,甚至连墓碑都不需要。传说,大漠中的每一粒黄沙,都是一名死于大漠的人的灵魂。而能驾驭这无数亡灵的,就只有“亡灵剑”沙壹。传说,甚至还有人亲眼目睹,沙壹在月夜的沙漠中行走,身后跟着无数唱着凄切冥歌的亡灵。这也许只是人们的附会之词,但是若论及对沙漠的熟悉程度,江湖上恐怕没有人能及沙壹。沙壹是沙漠的宠儿,她比沙漠更了解沙漠。

沙漠中不仅处处充满了自然凶险,还横行着穷凶极恶的悍匪,杀人如麻的逃犯,嗜血暴戾的杀手,沙漠将这些人锻造得比它自己还要恐怖。这些为一己私欲不择手段的恶徒,把沙漠变成一方比江湖更加险恶的江湖。而能驾驭这个江湖的人,就只有“亡灵剑”沙壹。

“亡灵剑”沙壹是一个极其神秘的女子,没有人知道这个用头脑征服沙漠,用亡灵剑征服沙漠江湖的女子,究竟是从何而来。她总是独自游走在无垠的沙海之中,神秘得仿若海市蜃楼。关于她的红颜传奇,像是血染的胭脂,弹指千里取人头,一笑烽火灭诸侯。

西域第一大匪帮“血鹰门”的头目鹰狼王,曾经想拉拢“亡灵剑”沙壹入血鹰门,派人给沙壹送去自己财富的三分之一。结果,第二天早上,人们惊谔地发现,鹰狼王的头颅赫然摆在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之上,而墙壁上用赤红的鲜血书着十个大字:弃不义之财,杀不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