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肃没搭理赵世忠,而是接过他手里的雨伞,为皇上撑着,随皇上前行。
望月台离雨花阁很近,却比雨花阁更为僻静,几乎没什么人来此地。
祁傲走进雨花台,便见一道白色身影伫立在望月台上,迎着寒风冷雨,吹着记忆中的那首《唐多令芦叶满汀洲》。
当最后一个音落下,女子手中的洞箫便坠落而下,啪嗒!砸在雨水污浊的地上。
“皇上,她要寻短见!”韩肃突然出声提醒。
赵世忠吓得差点叫出来,却被皇上一把推开。
祁傲快步跑向望月台,阶梯的悠长,让他心里越发慌乱紧张,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你拉着我做什么?”赵世忠回头瞪向抓着他的韩肃。
韩肃望着望月台上那道身影,语气冰冷幽寒:“人要是从上头跳下来,没有垫背的会死。”
赵世忠惊恐地看向他,怒骂道:“姓韩的,我就知道你一心想弄死咱家,独霸皇上恩宠!”
韩肃没理会他,依然死抓着他不放,似乎真打算拿他当救人的肉垫。
“韩肃,老韩,你别吓我,我可是皇上身边服侍十多年的老人,你敢推我去死,皇上不会放过你的!”赵世忠腿肚子都打战了。
这个韩疯子,不会真想借今夜这个良机,弄死他吧?
不行!兰婕妤送给他的金银珠宝他还没拿去在宫外置办田产宅子,哪能钱没花了就去死啊?
“收钱不办事,兰婕妤要是一死,你说皇上会不会把她的死怪责到你头上?”韩肃不是傻子。
春喜那个傻小子,怎么可能有那么珍贵的止疼药。
有这种药的人,只会是与春喜交好的叶兰若。
而他韩肃最不愿欠人情,今夜帮兰婕妤一把,就当是还赐药之恩。
赵世忠看一眼望月台上马上就要跳下去的人影,他害怕地猛吞咽唾液道:“我、我不是没找到机会……提起叶清淮贪污赈灾银一案的事吗?这不能怪我吧?毕竟这不是张口就能提及的事啊!”
韩肃不过是诈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真敢收这种钱,办这种不要命的事?
“韩肃,抱住了,皇上把人抱住了!”赵世忠激动地抱住韩肃的手臂,韩肃嫌弃地将人推开。
望月台上,祁傲紧紧将人抱住,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叶兰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自戕!”
“你都不要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任由你的嫔妃欺负践踏吗?”叶兰若崩溃地趴在她怀里大哭。
祁傲单手撑地坐起身来,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可怜,语气冰冷审问:“你是故意做局,引朕前来?”
叶兰若苦笑着看他一眼,起身就又要往楼下跳。
“叶兰若!”祁傲一把将她拉回来,捏着她的脖子,低吼怒道:“你敢拿死一再威胁朕,朕看你是真不想活……”
叶兰若垂泪望着他,眼神中满是悲伤痛苦:“今夜,是我母亲的死忌。”
第25章:得幸雨花阁
祁傲掐着她脖子的手松开,抬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
叶兰若却猛然扑进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崩溃道:“我娘没了!我爹也快撑不住了!我听说以命换命能救回至亲骨肉,反正皇上您也早已厌弃嫔妾,嫔妾干脆用这条命……去救嫔妾的父亲,也算是最后的尽孝!”
“糊涂!以命换命这种说法,你也信!”祁傲嘴上骂她蠢,双手却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他娘亲也这么傻过,为救差点死于天花的他,从高阶下滚下去,摔得头破血流,手和腿皆骨折,自此再不能跳霓裳羽衣曲。
父皇就此待娘亲渐渐冷落,直到她病逝,父皇都没有再去看她一眼。
“嫔妾本就不聪明,要是够聪明,又怎会被表姐……”叶兰若言尽于此,骤然收声,只一味低头哽咽哭泣。
祁傲这段日子查了许多事,对叶清淮贪污赈灾款一案,早有重审的意思。
可之前,因越来越临近云安离开的日子,他心情很烦躁,压制不得烦躁。
头疼之症反复发作,只能去找叶兰若缓解心中烦闷,宠她就宠得过分。
朝中言官已有人不满他过于宠爱叶兰若一个罪臣之女,因此,他无法提出重审当年贪污赈灾款一案。
没想到,他冷落她这些日子,竟令她如此伤心绝望。
“皇上,救救嫔妾的父亲,好不好?”叶兰若必须要用这一局,让祁傲保他父亲性命。
如此,她才能再借复宠的机会,去投靠皇贵妃郝氏,借郝家人的口,提出重审当年贪污赈灾款一案。
祁傲对上她这双哀求哭红的眸子,他到底硬不下心肠断她希望,只能再次将她拥入怀中,恶狠狠道:“仅此一次,再敢以死威胁朕,朕干脆赐你一条白绫,让你死个干净。”
“皇上,为何对嫔妾这般狠心……”叶兰若又楚楚可怜地靠在他怀里哭,实则却没有再流一滴泪。
目的达到,再哭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是朕狠心,还是你狠心?你竟敢背着朕来此跳楼,你知不知道摔下去你会必死无疑,还死得很难看!”祁傲看着被雨打的栏杆,便是心有余悸地又抱紧她几分。
差一点,她就真从这里跳下去了。
洞箫落地的一幕,也深深地令他恐惧。
要是她也像洞箫一样掉落下去,他还能听见她委屈的哭声,感受这具身体的温度吗?
叶兰若察觉到他的发抖,她几日的提心吊胆,终于落回肚子里。
人就是这样,心疼一个人过头,也就不会去计较她耍的小心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