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开出城市上了高速,伍卿卿迷迷糊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碰她手臂,睁开眼摄像一张脸近在眼前。
“下来休息一下。”
“到哪儿了?”伍卿卿捂着嘴打个哈欠。
“收费站,还有一半路程。”
伍卿卿看看车上没其他人,拉了拉摄像的袖子,低声问:“那位柏总怎么会来啊,之前没说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跟着导演就来了。”
“这么个大人物和我们挤一辆车,也挺辛苦的哈。”伍卿卿实在是对和柏时涛坐一起有意见,你们也太不厚道了,最后一个来接我,就给我留一个柏时涛身边的座位,你们倒是自在了,就别扭我一个人。
“孙导咯,非说开着豪车做慈善就失去了做慈善的本质。”摄像耸了耸肩,“然后,柏总就很爽快地让司机开着车回去,上了我们的车。”
伍卿卿叹口气下车看着不远处和导演聊天的柏时涛,唉,希望下一段路程她还能睡得着。
从洗手间出来,伍卿卿绕开柏时涛和导演上车,为了避开他们连水都没拿,她打算在柏时涛上来前就进入入睡状态,她没有和这些本不是和自己一个层次的人套近乎的想法,尽管柏时涛言语行为尽量表现得谦逊内敛,但是还是多多少少露出年少有为的成功人士的骄矜。伍卿卿很佩服柏时涛的成功,也钦佩他为慈善做的努力,但是,他们不是一路人,以前没交集,以后也不会有更多交往,所以,真的没什么好聊的,估计柏时涛也有此想法,伍卿卿不想让柏时涛为难,觉得自己装睡是对于两个陌生人同乘的最好方式。
“伍小姐?”
伍卿卿并没有睡着,所以当柏时涛叫她的名字时,不得不假装揉揉眼睛做出一副刚被叫醒的样子。
“来瓶水?”柏时涛微笑着拿瓶水在伍卿卿眼前晃。
“哦,谢谢。”伍卿卿不好意思地接过水,刚想拧瓶盖,发现瓶盖已经松了,心里默道如此细致周到,果然一个人的成功是有其必然性的,所以,伍卿卿又说了声谢谢。
柏时涛也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余光里伍卿卿又闭上眼睛装睡,对,是装睡,他清楚地知道之前一段路程伍卿卿就是在装睡,不过后来是真的睡了过去。大概是掌握着数以亿计的资本的缘故,与他接触的人无不利用任何机会游说他对各种项目进行投资,或者从他身上得些利益,他也习惯了听身边的人滔滔不绝,今天伍卿卿的沉默倒是挺意外的。按理说他看中她的事情,还把这样一个小事推动成为一个大慈善项目,难道她不该兴奋,不该竭力参与进来表现表现吗,毕竟无论是从名声还是从慈善本身都是个好机会,大概还是年轻不知道轻重罢,等醒悟过来怕就不是这样了,没有人抵得住资本的诱惑,之所以不动心,那是还没见过资本的力量。柏时涛嘴角动了一下,抿口水,也闭上眼睛。
20、对话
20.
一路无话,季县很快就到了。伍卿卿跟着孙导在县宾馆住下,白天到福利院拍摄,晚上回来睡觉。因为是市里电视台出面,所以中午的午餐是一个副县长作陪,大概谁也不会想到柏时涛本人会来,所以县里的人对这个衣着普通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关注,只当是拍摄组成员,似乎柏时涛本人也乐得隐姓埋名坐在一角一边安静听人说话,一边低头吃饭。伍卿卿看了柏时涛两眼,见对方自在,也同摄制组其他成员一样心照不宣地不再言必称柏总裁。
一餐饭结束,孙导送走县长,回头戏谑地望着柏时涛。
“今天让柏总当了回马仔,真是对不住啊。”
“难得给孙导当回小弟,表现还不错吧?”柏时涛此时神态轻松,因为跟孙导熟稔,架子也放下一点点。
“根本不行,你见过哪个老大跟人说话时,小弟不停地吃饭,把我爱吃的菜都挑走了?”孙导乐呵呵地继续调笑。
众人大笑,柏时涛指着孙导也哈哈大笑,然后突然指着伍卿卿说,她也没少吃,那盘儿鲜笋我够不着,她倒吃了大半。
伍卿卿本来掩嘴笑,只是没想到一时被嘲笑的对象变成自己,在柏时涛的指证下,脸色爆红,心里疑惑自己哪儿惹到怨柏时涛了?
孙导摇头,笑道:“我看就你们两个吃好了,你们这两个马仔我还真收不起,你拿着钱,我惹不起,她老公拿着我的命,我也惹不起,不过是几口菜,吃就吃吧。”
柏时涛看了眼伍卿卿,大概没想到她已经结婚了。
伍卿卿一头黑线跟着众人上车继续去福利院,柏时涛和孙导演这样的玩笑,恕她实在笑不出来。
孩子们的画都已经准备好了,伍卿卿一幅一幅看过去,真的很不错,想象力丰富,有些功底还不错。柏时涛也随手翻那些画,饶有兴致地端详着摆在桌子上的一幅彩虹的图画,一个白衣的老师模样的人带着一群孩子画画儿,天上有道彩虹,孩子们穿的衣服也被涂成彩虹的颜色,画上写的小字,我们是太阳的孩子。
第二天是周末,孩子们不上课,孙导一幅画对一个作者,让孩子们说一段话,可以解释他们的作品,也可以讲出自己的心愿。柏时涛没参与,在福利院里四处看看顺便等着车来接他回市里。
“我画的是彩虹,伍老师说我们都是太阳的孩子,是彩色的,老师是白色的,白色能分解成七彩的颜色,伍老师教我们画画儿,她会把白色变成彩虹的颜色。以前戚哥哥说老师教我们画画儿的样子像幅画儿,我就是要画下来给伍老师看,她说戚哥哥在彩虹那一边,如果画下来的话,戚哥哥也能看到呢。小美姐,你说我这样说好不好?”
“不好,你不能说戚风哥,这样说,伍老师会难过的。”
“为什么不能?”
“戚风哥已经死了,伍老师会难过的,大家都会难过。”
“可……真不说吗?我很想戚哥哥”
“当然不说,不说戚风哥,以后也不要和伍老师说这个,记住了,戚哥哥要放在心里想。”
孩子们小声的对话传到柏时涛的耳朵里,柏时涛眉头一挑,悄悄移开脚步,他并不是有意听人家八卦的。
孙导的电视片一直在季县拍摄,伍卿卿三天后带着孩子们的画回到市里直接送到松涛雅舍。柏时涛很大方,此次画廊的租金全免,作品的装裱全部费用都由松涛雅舍负担,而且整个画廊的布展设计都按照伍卿卿的想法来,连伍卿卿都忍不住对柏时涛致以深厚的谢意,这是典型的“你请客我掏钱”的好事儿,松涛雅舍掏钱,伍卿卿完成自己的梦想,到现在为止,伍卿卿终于对资本有些羡慕了,有钱真好。
布展整体工作决定下来后伍卿卿又一次见到柏时涛。柏时涛视察了一下画展工作,他想在此次画展的开展仪式上宣布慈善项目的启动,自然对画展工作比较重视,所以当柏时涛出现在画廊时,伍卿卿并没有表现得惊讶,打过招呼后很淡定地继续指挥工作人员。柏时涛四处看了看,心里对伍卿卿的审美颇为认同,尤其是她提出的那个画展开幕时让孩子们参与演出的想法,很不错的广告效应,伍卿卿虽然不懂商业经营,但是这想法却是神来一笔。
“伍小姐,你是怎么想到让孩子们演一出剧的?”柏时涛走到伍卿卿的身边看了会儿工作人员突然问道。
伍卿卿回头看一眼柏时涛,这是那天她和画廊经理提出的想法,经理说要考虑一下,没想到柏时涛今天会亲自过问。
“柏总对艺术作品的鉴赏力有目共睹,那天也在福利院看过孩子们的画作,如果说以作品的质量来看,开个画展的确贻笑大方,但是这次画展的目的本身不在于展示作品,更多的意义至于给孩子们一个机会,也让大家了解他们。他们需要的不仅是世人对他们身世的怜悯而给予的金钱帮助,还需要与其他正常的孩子们相同的展示自我的机会,哪怕只是些不成器的爱好,艺术也可以像阳光一样可以无处不在,所以展览意义大于表象,如果加上演出,这次展览传递的内涵会更容易打动人心。其实这些都是我自己瞎琢磨,就是想让大家注意到他们,形式不拘,合适与否,还要看是否可实施。”
“你是打情感牌?让人同情?”
“慈善本身不就是让人同情,然后愿意出手相帮吗?”
“无底线?”
伍卿卿略惊讶地看向柏时涛,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是她听出了柏时涛言语里的不善,神情也变得警惕严肃。
“柏总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没什么,只是信口胡言而已,伍小姐不怪罪才好。”柏时涛面带微笑,如果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的话,他的笑容可以称得上如沐春风,但是伍卿卿却觉得冷风嗖嗖。
展出前两周,伍卿卿去季县看孩子们的排练,孙导的镜头基本上拍完了,这次她是和柏时涛一起来的,此前伍卿卿已经按照展出剧本让孩子们排演了几次,今天算是验收。孩子们有些紧张,伍卿卿引导得很好,所以整体表现不错,既考虑到现场的情绪需要,又表现得朴实不浮夸。
柏时涛带着挑剔的眼光看一圈下来,微微点点头,最后落在孩子们散去的身影上,食指和拇指捏着下巴看了一会儿说:“还不错,我想把他们提前带到市里几天多排练几次,务必保证更熟练更完美的表演。”
伍卿卿听了却摇摇头,道:“千万不能熟练了,这不是演戏,是孩子们的真情流露,我们的排演只是为保证他们顺利地道出心里的情感,而不是让他们流利地表演自己的情感给别人看。我觉得他们只需要提前来两天看看现场就行,大致熟悉一下演出环境,开展当天有些小的失误不要紧,反而更真实。我以前也见过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特别害怕他们把自己的故事讲得一丝不苟完美无缺,我想,很多人会有和我一样的感觉,太执拗完美地讲述一个真实的故事,反而让人觉得不真实,降低了大家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