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慧慧顺着邵司晨的目光看向远处的黑夜,凝视一会儿又将目光转回到他脸上,这样漆黑的夜足可以掩饰她脸上的红晕,这样喧嚣的灯红酒绿足可以压住她的心跳,或者也没什么可怕,反正她是喝了酒的,这酒和夜色也足以成为借口。像上次他们喝酒,她怎么会忘记呢,其他人跌跌撞撞地找地方睡觉回家,邵司晨躺在沙发上,她自然而然地留下来陪他,他睡得那么不省人事,她鼓足勇气贴上他的面颊。平日里她小心翼翼故作爽朗,终于使得邵司晨对她能够不防备,又加之因为宋司歌,邵司晨偶尔也会因为搞不明白女孩子的事情而向她咨询,她便装作热情无知地探析解答,更赢得他的信任。

“慧慧,你能不能问问你那位亲戚,那三百万我们先借着,按照比银行高几个点的利息给他回报,包括这次,三个多月,也按这样的利息,我们的利息虽然比不得高利贷那么高,但是胜在稳定,等本金再厚实一些,可以再补偿他一些。”邵司晨把脑袋里关于宋司歌的事情先甩开,想到一个实际的问题。

丁慧慧的目光猝不及防被邵司晨抓到,赶忙低头,然后又抬头。

“这么好的事情,我觉得她肯定会接受,多好啊,比银行利息高,还稳定靠谱。”

“可别这么说,说不好人家会另有用处,这可是以人家自愿为前提,千万别勉强。”邵司晨觉得自己的提议应该不错,但是还是补充一句,丁慧慧跟人打交道灵活积极,做事比较拼,他怕她给人家施加压力。

“我知道,放心吧,司晨。”丁慧慧握一下拳头,她一定得做到,她是做财务的,怎么不知道公司目前资金流紧张。

放假前一天宋司歌接到丁慧慧的电话,心里松口气,她这几天心里正一直打鼓怎么给丁慧慧打电话要钱,如果是她自己的,给邵司晨用是天经地义,可是江晁的钱,那么一大笔,压得她心里总觉得欠江晁好大一个人情。

丁慧慧等宋司歌进来坐下,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包,里面鼓鼓的。

“这个是这三个多月的利息,司晨一定让给的,这利息比银行的利率可高。”

宋司歌先是一惊,然后是不置信,她在严文静住医院的时候经手过各种数量的钱,知道这里面起码有四、五万,她差点儿脱口而出不需要,但立刻又咬住自己的舌头,这钱是给江晁的,不是她的。

“还有一个事情,”丁慧慧看着宋司歌拿着钱小心翼翼的样子,很严肃地开口,“你那三百万能不能再借给司晨用用,司晨说会给比银行高的回报,现在公司也确实缺钱,所以我希望你能考虑考虑继续帮助司晨。”

宋司歌这才意识到本金还没有拿到手,此刻听到丁慧慧的话,为难地抬头,不是她不想答应,实在她不是这钱的主人。

可是丁慧慧并不给宋司歌开口的机会,脸上露出一个似乎三分讥讽三分嫉妒三分好笑的笑容。

“这三百万肯定不是你的钱,但是你既然能从那人那里轻而易举地拿到三百万,现在又有这么好的回报,为什么不去劝说他继续投资呢?”

宋司歌没有注意到丁慧慧的笑容,她凝神想着江晁听到这样的信息到底会不会同意,以她的观察来看,江晁好像并不在乎这三百万,可是他虽然不在乎,但是他到底愿不愿意再继续帮邵司晨呢?

“这几万块你拿回去给他,然后劝劝他,既然他愿意给你出这个钱,那么现在高回报要得,人也能讨好到,何乐不为呢?”

这下子宋司歌算是听出来丁慧慧话里的意思,她愤怒且鄙夷地看着丁慧慧,直到丁慧慧意识到宋司歌的怒意识时务地闭上嘴。

“你在这宗事情里有什么好处,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我不过是不愿意让我哥哥多想,如果我现在去找邵司晨说清楚一切,你未必在我哥哥面前卖得了好。小丁老师,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给我补课也是因为看在我哥哥的面子才干的,我当你是因为喜欢邵司晨才答应你的事情,希望你别以为我很傻,也希望你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恶心。”

宋司歌此刻在心里真是感谢江晁,他和邵司晨不一样,邵司晨对她的保护是想把一切坏的遮住,只让她看好的一面,甚至替她选的男朋友都是赵嵩松那样友善和气的人,江晁却不一样,他毒舌,给了她需要的暖,却也扯开她注意不到的丑,如果不是江晁把丁慧慧的事情说明白,她真的想不到两个无缘无故的人之间怎么会有莫名不消的厌恨。

丁慧慧脸上有些讪讪的,宋司歌突然发作没给她留面子,点到她的内心,她倒小觑了这女孩子,只以为是逆来顺受惯会用可怜博同情。她的确认为宋司歌那笔钱来路不明,学艺术的女孩子,不自重的很多,否则,她怎么突然就有了那么大笔钱?

最终宋司歌答应试试,她不敢保证江晁会答应,这个人变化多端,她吃不准,不过,少不了的是一定又会被他取笑,不过,她也习惯了,毕竟债主是大爷。

事情告诉江晁时,他掂了掂信封,说:“你帮我这三百万挣了比银行还高的回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你点儿中介费啊?”

宋司歌当真似的忙摆手。

江晁笑了笑,说,那好吧,我就不给你了,以后请你吃饭。

“那你是同意那三百万继续留下来咯?”宋司歌小心地确认。

“不是说比银行利息高吗?那就放着吧,但是半年总得给次回报吧?”

宋司歌赶紧肯定,她虽然没和丁慧慧谈这个,但想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何况江晁的要求也不过分。

江晁把信封塞到包里,看一眼跑到一边去给丁慧慧打电话的宋司歌,摇摇头,没见过给人家做嫁衣裳还这么欢天喜地的。

25、一双恋人

时间像长了翅膀似的,顺风顺水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邵司晨的公司越来越走上正轨,宋司歌也按部就班上学唱歌,参加比赛,拿到不错的名次,有闲暇学习一些以前没有时间关注的新知识,渐渐融入校园的生活弥补了家庭缺失带来的悲伤和孤独。可是兄妹间却越来越隔膜,邵司晨公司赚钱后曾给宋司歌的银行卡上汇过一笔钱,宋司歌却又很快打过电话过去表示严文静留下足够的钱可以支持学习,邵司晨不需要再担心她,并希望把钱退回去,邵司晨虽然拒绝,但是挂断电话不久,收到银行短信提醒,钱已经被退回来。

丁慧慧进来找邵司晨签字,见他一脸铁青,只当上午公司开会大家争论的事情还没有头绪,便又出去冲杯茶进来。邵司晨看一眼茶水,说帮我换成咖啡吧,丁慧慧带着撒娇意味地坚持,说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绿茶是清火的。邵司晨看着丁慧慧执着地递到眼前的淡绿茶水,心里一阵翻腾,他今天怎么这么讨厌执着这个词,这些女孩子们是不是都很喜欢自作主张。

接过茶水,“哗”地倒在旁边的一棵绿植花盆里,然后重重地把茶杯搁到桌子上,说:“你可以出去了。”

丁慧慧红了眼睛,她在邵司晨面前已经自在惯了,从来都能讨得他的欢心,邵司晨也分明待她不一般,怎么说变就变,一时羞恼,转头跑出邵司晨的玻璃办公室。

下班的时候,公司的另一个股东大张进到邵司晨的办公室,看他脸色仍然不善,嘻嘻哈哈开玩笑说晚上一起吃饭。说是晚饭,其实也就是在办公室叫的外卖,大张拿来两瓶啤酒,放到桌上,说:“钱是一点一点赚的,你别老皱个眉头,看得让人家姑娘心疼。”

邵司晨听得话里有话,看向大张,道:“少胡说。”

大张往喝口酒,说:“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丁慧慧对你的心思。”

邵司晨喝口酒,道:“这话我不懂。”

“既然你装不知道,我就给你讲讲,你见过女孩子死心塌地跟在一堆男人后面是为什么吗?你见过女孩子任劳任怨跟你干这干那不求回报吗?你见过女孩子对不相干的人嘘寒问暖比对自己都在意吗?丁慧慧,你总该想到了吧,当初为找钱,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也许我这比喻不合适,可是确实是事实,这么辛苦这么在乎你,今天还被你呛,司晨,要我说,你要有心就给一个承诺,无心,就给个痛快话,别吊着人女孩子。”

邵司晨皱眉,看大张半天,说:“你怎么管这种闲事?”

“我才懒得管,善男信女关我什么事,不就是有人看上丁慧慧,而丁慧慧眼里都是你,你又不给句痛快话,吊着一帮可怜虫,好,你是爱情食物链的最高端,人家那小伙子就是最低端,今天看丁慧慧哭着从你办公室出来,这事情就复杂了。切,你以为我愿意管这闲事?我是怕影响了将来。”

邵司晨低下头不说话,半天才道:“这人是谁啊?”

“你先想明白自己的事儿吧。”

第二日一早丁慧慧红着眼上班,第三日果然有一个资深销售提出辞职,邵司晨想挽留,对方却一直杵着脑壳不说话,但好歹答应公司晚上的践行宴。

晚上这出戏的高潮迭起是邵司晨没想到的,辞职的销售酒喝多较劲,以不再参与起创公司相关项目作威胁非要和邵司晨拼酒,情场纠纷变成商场角力。的确,公司小,客户少,这场因暗恋不成而起的纷争很可能会致公司刚有起色的经营陷入窘境,几乎是凝滞的空气中邵司晨面无表情端起面前的酒杯。到底喝了多少,邵司晨已经不记得,丁慧慧抱着自己的胳膊大哭,然后扑过来抢走酒瓶仰头就灌,这是他记忆里最后的影像。

邵司晨早晨醒来发现自己一身干爽地躺在被子里,出得卧室,见丁慧慧靠在沙发上,衣服仍是昨夜的,有褶皱,有酒渍,而阳台上他前一天穿的衣服却干干净净地晾在上面。

丁慧慧醒来,闻到淡淡的烟草味道,寻味看见邵司晨在阳台上抽烟,想起前一晚的荒诞,可是又是忍不住的委屈,她在邵司晨在校园的时候就爱慕他,可惜那会儿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沈沈芯薇,如今他身边只有她,可是似乎也没什么希望。几乎是蹑手蹑脚走到邵司晨的身后,她贪恋地看邵司晨的背影,心酸,想伸手去扯他的衣袖,却不防备邵司晨转身,丁慧慧的手突兀地伸在那里,邵司晨看着她不说话,她猜不到他的心思,时间久了,感觉自己的手臂像枯萎一样没有生气地垂下来。

“昨天你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丁慧慧摇摇头,又胡乱点点头。

“那就这样吧。”

丁慧慧疑惑地看着邵司晨,没明白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