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几天你就该后悔了。”谈雁雁轻笑,其实知道那两个人一定乐得她不在没人管他们。
“那是我儿子,怎么会?”
“可Oscar说他的同学也来了,四五个呢。”什么时候他成了孩子王。
“是你小气,我向来宽容。”语气有些许自得。
“找机会标榜自己,我不领情。”不就是控诉她几年前犯的错误。
“不,是时刻给你吃定心丸。”话里带了宠溺。
“你真的不怕流言?”能想到有多少好事者在议论崔韦钊的长长短短,他真的不怕?
“我还希望把你领回来呢,那样就齐全了。过我们的日子,别人又算什么。”
“师道尊严你忘了吗?”
“如果没老婆孩子,那是道士尊严,我是正常男人,需要老婆爱,需要养儿子,很正常的事情,和教书没有冲突。”
“解雇你怎么办?”
“投奔你,岂不是正中你下怀。”
“我不养小白脸。”
“当然,你只需要一个丈夫。”
“我……想你和Oscar。有时候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不要我,Oscar也会对我有怨言。”这一段时间的忙碌,一家人居然难聚首,谈雁雁忍不住哽咽,觉得自己像是不停踩着滚轮的仓鼠,一刻也停不下来。
“周末我们去看你吧,省得你胡思乱想,要不,我找王伦勤谈一谈,看怎么把你的工作让其他人分担一些。”崔韦钊的确心疼谈雁雁,想到过去的时间她也这样拼命工作只为了给Oscar一个安稳的家,心里的歉疚和遗憾总是如潮汹涌。
“刀刀,我们结婚吧。”好像是下了一定的决心,谈雁雁终于吐口。
“……”
“怎么不说话?”
“你是故意选在我不能接近你的时候说这样的话么?”崔韦钊情绪激荡,即使是那天他表明心迹送谈雁雁戒指,仍未能让她坚定地答应嫁给他。谈雁雁只是郑重地收起戒指,说我爱你却不说我答应嫁给你。两个多月后隔在太平洋的两端,她突然说想结婚,这简直是在折磨他的意志力,不能看见,不能触摸,只凭着悦耳的声音,崔韦钊觉得不够,“雁雁,你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我想飞过去抱住你,看你这个小妖是不是在骗人,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
“没有,就是想说,可能是距离吧,只有远在美国,才会意识到挂念的人和自己的关系居然如此单薄,怕自己回不去,也怕你等不得。”谈雁雁的话里透出一点点的凄凉,有独在异乡为异客的相思。
“傻瓜,说什么怪话,全天下的人大概都知道我有个私生子,你没有给我打上标签,别人的眼光已经这么看了,你不嫁我,我的清白真找不到其他人洗刷。”
放下电话,谈雁雁捂着脸痛苦和欣喜,原谅她的自私,她只是想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命要结束之前,给自己一个梦想已久崔韦钊太太的身份和夙愿得偿的结尾。
这次回美国顺便见了几个朋友,也趁着工夫去看自己的心脏病医生做检查,自从上次觉得心悸后还没怎么认真做过检查,医生慎重地告诉她的心脏并不如她想像得那么坚强,本来就比其他人的根基浅,何况这段时间的劳碌已经让它负荷过重,医生严肃地警告谈雁雁,如果再这样,他实在无法保证她原本脆弱的心脏能如何有效工作下去。
谈雁雁拿着医嘱才惊觉曾经让她选择离开崔韦钊的另一个原因依然在困扰着她,她怕没有那么长时间陪他,她怕他会伤心会痛苦,也怕自己贪恋而不能离开得坦然,如果死了,也必定是冤魂一缕,可是现在呢,Oscar在身边,更重要的是她一点都舍不得再次放手,如果结局是可以预见的未来,她只希望自私地拥有饱满的幸福。其实“结婚”两个字没有在预计之内,听到崔韦钊的声音才知道内心狂叫着“不要失去”。
一件一件收拾衣服,回去她要提出辞呈,医生让她好好调养身体,当了BOBO多少年的好员工,她想变换身份当谈太太,如果她的心脏只允许她做好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件吧。如今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女人,什么理想最终都回归于家庭,或许是妈妈对自己的影响太大,她就是放弃美国读回来的生物博士学位而专心在家照顾丈夫和女儿。
第70章
崔韦钊陪着Oscar在客厅做作业,茶几上堆了一堆的东西。是计算机老师布置的要求学生将一张自己喜欢的照片用Photoshop处理成不同于照片本身的背景,这个对于Oscar多少有些难,崔韦钊找了本Photoshop的教科书一边学习一边试着作画,Oscar则在电子相册里翻找自己喜欢的照片,然后跑过来拿走崔韦钊的电话说要给小毛和雪梨打电话讨论。
崔韦钊看Oscar跑到自己的房间关门就知道这电话粥一时半时完不了。门铃响起,崔韦钊门刚打开余亚南就毫不客气地推开儿子进来,司机冲崔韦钊点点头说余阿姨我在下边等您。
余亚南坐到沙发上,冷脸让儿子坐在对面,“你倒说说看,究竟想让我和你爸爸如何面对攸攸众口?你和舒雅分手也罢,不相亲也罢,就算是你和谈雁雁女士打算未婚同居,我都不说什么,你自己也年龄不小,你爸爸不让我管你,说明知道于事无补的事情为什么还要操心,我也就听了。可你现在做的是什么,是报复还是不懂事?你居然张扬到不遮羞的地步,让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孩子叫你爸爸,如果不是林院长好心提醒,我看着笑话是准备继续传下去了。你不想我的感受,你也想想你爸爸的地位,家丑不可外扬,你这算什么,满世界地兜售吗?小钊,我告诉你,你让你爸爸在人前难堪,你就给我出国去,我全当眼不见心静,没生养你这个儿子。”
崔韦钊回头看一眼关门的房间,摘下鼻梁上的无框眼镜,慢慢地擦着,“妈,对不起。我也想和您说,我和雁雁准备近期领结婚证。如果不是雁雁有些担心,我想我也不会让爸爸和您这样为难的。”
“你就是说通知我们喽,你是成年人,大可以决定自己的婚姻和感情,但你也不能强迫父母接受你的选择。”
“妈,是我不孝,无能为力处理好您和雁雁的关系,我们分开十年,也希望得到长辈的祝福,雁雁的父母也早在十年前去世,我想我不能让她和孩子无依无靠。即使您不喜欢雁雁,不喜欢她的背景,但是她就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出生台湾,出生那样的家庭也不是她的选择。如果换位想,当年她的父母也许会有同样的顾虑,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我的出生,我甚至和她的妈妈通过电话。”
“你是说我们过分紧张了?”余亚南想这是什么话,分明是控诉她拘泥于陈迹,固步自封。
“爸爸的今天也是靠他自己的实力得到的,猜疑和冤枉什么时候毁掉过他,何况是现在这样不着边际的假象。如果注定要牺牲一段姻缘,对不起,妈妈,我会选择离开。您和爸爸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和爱的人分开是什么样的感觉,不是遗憾,不是悲哀,而是硬生生撕下臂膀的痛苦。”
余亚南无法反驳儿子,她知道他能做到,从十七岁开始他就主宰了自己的人生,别人只是见证者而已。
两个人沉默。
“我知道你是爸爸的妈妈,你是要让爸爸和妈咪分开吗?”一个脆亮的童声惊醒了余亚南对过去三十多年前养儿不教的痛心和回忆。抬头看一个长相漂亮的男孩子立在客房的门前,睁着眼睛严肃地看着她。那种眼光恍若让她遁形。
余亚南坐直身体,哈,就是这个小孩儿搅得她原本放任儿子不管的心又乱起来。
“你妈妈就是这样教育你,见了长辈不称呼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Oscar具实以告。
余亚南差点气疯了,刚要斥责,转念想到美国人并不是非要讲话带敬语的,忍了忍,“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Oscar,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名字,我就叫你崔奶奶了,舒奶奶我就是这么称呼的。”Oscar很认真地把关系讲清楚。
“哼。”余亚南本想说不许叫我奶奶,又想到他不过是礼节性的称呼,叫了又怎样,不表明她就代表崔家认了儿子的婚事。
“你可以不喜欢妈咪,也可以不喜欢我,但是你不可以分开他们。”
余亚南原本是要站起来走的,她没工夫和这个小孩子一般见识,可是他居然说了这么富有深意的话,他是个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岁的孩子吗?
“我也不喜欢这样的关系来着。”Oscar挪到崔韦钊的身边,似乎怕他伤心,一只手搭在了崔韦钊的肩上,“崔叔叔就很好,我和妈咪过得也很好。可是妈咪见到崔叔叔像见到我一样高兴,我想妈咪肯定特别喜欢崔叔叔。”
“你……是你妈妈教你的吗?果然伶牙俐齿。”余亚南不知道如何回应是好,她想讲一堆道理又觉得和一个小孩子讲似乎是可笑了,可她不说好像又是败在下风。
“崔…奶奶,我就是想说现在这样很好,我有爸爸和妈咪两个人疼爱,你也可以有两个人爱你,如果我们相处得好,我也可以爱你,那么就是三个人了。”Oscar很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余亚南,在他的眼里,余亚南一定有和他一样的担心和忧虑。
“小钊,我希望你三思。”余亚南发现自己连一个孩子都无法说服,甚至被一个孩子逼得毫无退路,多年的法庭争辩经验就这样溃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