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秦疑惑问:“这是什么?”
“让王蕴可以一边出现在城中死胡同杀居安使者,一边在城外酒肆杀掉汤迁的方法最好,这苎麻的布料上,还能有敲击出来的凹痕……”
话音未落,她和周子秦已经同时看到了,布匹上面一个明显是敲击出来的,小小的浅色凹痕。
黄梓瑕才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果然如我所料……看来,我们有必要好好彻查耿海了。”
周子秦依言把这块肮脏的布收好,当作重要证物放回箱笼内。
但在回去的路上,他还是忍不住问:“这上面,有什么奇怪的吗?”
“当然有啊,凭着它和老板的证词,我们就可以去找耿海定案了。”黄梓瑕说道。
周子秦抓耳挠腮:“崇古,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哪点吗?”
黄梓瑕朝他一笑:“当然是我从不对你提前吐露真相这一点了。”
“哼!你也知道啊!”
和周子秦一起回到驿站,黄梓瑕发现李舒白已经在等她。
“按你上次所说的,我命人将城中所有铁匠铺都查了一遍,发现有一个铁匠铺,一夜之间,全家消失了。”
黄梓瑕双眉微扬,问:“和耿海有关吗?”
李舒白望着她一扬唇角:“这次你猜错了,事发前一天,有人看见汤迁去过那户铁匠铺。”
“是吗?原来是汤迁去的?”黄梓瑕知道李舒白素有洁癖,想着自己刚摸过那条染血的帐幔,便先去院中小池洗手,边洗边问,“铁匠一家什么时候不见的?”
“就在王蕴出事那天下午,铁匠铺就关了门。有人看见他们一家人一起走的,出了城门往西,便再也没有音讯了。”
“全家?”黄梓瑕微微皱眉。
“是的,出门的时候,有个邻居正好外出,遇到了他们,便问一家人去哪儿,结果他们神情仓皇,只说,打了两把刀,没想到会出这样的祸事,就带着包裹急急忙忙走了。”李舒白说到这里,稍微顿了顿,又说,“那个邻居注意到,他们家奶奶紧紧抱着三代单传的小孙儿,孩子的右手包扎着,原本应该是小指的地方,空了。”
“两把刀……”黄梓瑕垂下眼,拿巾子擦干了手,声音有些僵硬,“所以,是有人以孩子为威胁甚至可能是剁掉了孩子的一根手指,逼迫他们全家离开的。”
“是。”李舒白轻点一下头。
“那么,能追踪到他们全家去了哪儿吗?”
李舒白看着她,缓缓说:“在去瓜州的路上,有一家五口遭到马贼劫掠。那群马贼是王蕴之前带人剿击后的残军,流窜到瓜州道上后,极其凶残,连那家尚在牙牙学语的孩子,也杀了。孩子的右手刚刚受过伤,少了一根小指。”
黄梓瑕只觉胸口一阵冰凉,问:“所以,全家都没了?”
“没了。”
黄梓瑕湿漉漉的手紧握成拳,愤怒让她喉口哽住,一时说不出话来。李舒白轻抚她的肩以示安慰,低声道:“另外,我也给你调来了耿海的资料,你看了之后,必有收获。”
黄梓瑕点点头,胡乱擦干了手,跟着他进屋内,拿起耿海在忠义军中的卷宗翻看。
才翻了一页,黄梓瑕便诧异地问:“耿海祖上有胡人血统?”
“是的,他的外祖父是个胡人,随商队来敦煌贸易,娶了他外祖母,生下了一个女儿,回国后便再未回来。而耿海的母亲也是命运多舛。耿海十五岁时,他父亲去世了,母亲难以生活,便带着他的弟妹改嫁去了外地,但可惜嫁过去不久,也得病去世了。”李舒白说着,又从抽屉中取出一个卷轴给她,说,“这是我命人走访耿海小时候的左邻右里,根据他们的口述,让人画出的耿海母亲的画像,见过她的人都说,十分相像。”
黄梓瑕展开绘卷一看,顿时错愕。
那上面的女人,身形粗壮,五官粗大而轮廓深刻,与冒名穆拉雅罕娜的鲁富菊,居然有些相像。
李舒白见她错愕,便又补了一句:“当初耿海母亲嫁过去的人家,在渭河边的一个小村落里,那户人家姓鲁。”
“所以鲁富菊,其实是耿海的妹妹?”
“是的,耿海第一次看见穆拉雅罕娜时那么激动的样子,也可以解释了,因为他的妹妹与母亲十分相似,所以,很可能一眼就认出了她。”李舒白也有些动容,说道,“毕竟,亲妹妹忽然变成了贪财好利、声名狼藉的胡姬,他会失态十分正常。”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有件事说不过去。”黄梓瑕思忖道,“如果我们认为,耿海是为了胡姬争风吃醋,所以杀了汤迁,那么一切还说得过去。可现在汤迁看上的是他妹妹,兄弟娶了妹妹,岂不是好事吗?那耿海杀汤迁就说不过去了。”
李舒白点头,又道:“不过无论如何,他在此案中嫌疑最大,我已经命人前去缉捕,到时候好好审问就是。”
黄梓瑕点头,说:“我今日去酒肆查探后,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我敢肯定,汤迁的死,必定是耿海所为……”
话音未落,外面忽然有夔王府的亲卫快步进来,禀报道:“王爷,属下奉命前去捉拿耿海,然而他……”
见他面带迟疑,周子秦诧异道:“他怎么了?身负那么重的伤,还能逃走了?”
“是,看来,他的伤并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严重。”
李舒白回头看着黄梓瑕,微微一笑问:“你觉得,如果我们要引蛇出洞,是快点好,还是慢点好?”
黄梓瑕毫不犹豫道:“当然是越快越好。”
敦煌的老百姓沸腾了。
常年如一日平静的生活,被一通锣声打乱。
“胡姬骗人财,今日得报应!敦煌闻名的歌伎穆拉雅罕娜,贪人钱财不肯归还,今日被逮,难逃一劫!大伙儿赶紧地,去甘泉水石桥旁看沉潭啊!”
大街小巷闹嚷嚷的这一派动静,立即引来了无数好事者。众人纷纷跟随着前往甘泉水边,要看胡姬沉潭。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哟,还真是个胡姬,长得不赖呀!”
“都被塞进猪笼了你怎么看出不赖的?”
“皮肤白啊,而且你看那头发,那颜色,跟我们大唐的女子确实不一样!”
也有人问:“他们在嚷什么,为什么要把这个胡姬浸猪笼?”
“听说啊,这个胡姬收了一个富商的重礼,吃下去又不肯吐出来,所以对方一怒之下,雇人绑了她,要把她浸猪笼沉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