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蕴醒来,李舒白也立即过来探望,并与王蕴探讨了一下发生在他身上的两桩案件。

从黄梓瑕和周子秦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的王蕴,意识虽还有些模糊,但却已经足以分析局势。

“虽然这两个案子诡谲非常,但我想,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来切入。”黄梓瑕沉吟道,“那就是,你出事后,谁会是得益最大的人。”

李舒白与王蕴对望一眼,脸上都是不言而喻的神情。

“沙州刺史,邱承运。”

李舒白淡淡说道:“邱承运是一州长官,你们恐怕难查,这个人便交给我吧,我会负责清查的。”

黄梓瑕点头道:“那么接下来我们还有另一条线,那个耿海,我们上次匆匆询问,还没来得及仔细查一查。他不但是当晚唯一的目击者,与死者汤迁也是交往甚密,对于汤迁的事情必然有所了解。”

“耿海……”王蕴沉吟道,“这个人,我有印象。”

周子秦敬佩道:“厉害啊蕴之,你来了才多久,两万人的忠义军,你就连一个小小的队正都熟悉了?”

王蕴说道:“不,是因为我之前考虑过,要提拔耿海当我的亲兵。”

“咦,不是说他是个兵油子,整天混日子的那种吗?”周子秦对耿海上次轻慢黄梓瑕的事情还有点介意。

“确实风评不太好,但我还是挺欣赏他的。”王蕴思忖着,缓缓说道,“我刚来的时候,曾带着他们去追击过一伙大漠贼寇,当时随我出击的,就有耿海。他确实有混子的作风,作战时第一要务是保护自己,而并不是杀伤敌人。但也因此,他对战场情况的把握很精准,如果当时我们那一队人只有一个能生存下来,那么留到最后的,必定就是他。”

李舒白点头道:“确实是可用之人。”

“此外,其实在出事之前,我曾遇到过刺客行刺,当时,耿海就在我身边,与我并肩作战……不过他看见刺客身手后,表现十分奇怪……”王蕴思忖道,“当时我只感觉,刺客有些招数套路十分刁钻,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古怪,有很多次对方出手的角度都令人意想不到。但耿海总能在关键时刻护住我和他自己的要害,躲过一劫。当时我以为,这表明耿海是一个异常机敏的人,在常年的战斗生涯中,遇到危险的时候总能下意识避开,但现在想来……”

黄梓瑕默然道:“也许在当时,耿海已经从刺客的身手中察觉到,刺客就是他无比熟悉的人。”

“是,而且现在想来,他还试探地问我,突然被派到忠义军,是否会有阻力,比如说,会不会侵犯到其他人的利益。”王蕴皱眉道,“我当时一笑置之,说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直,就算侵犯了其他人的利益,也是问心无愧。”

“所以,他其实是隐晦地对你提过,要注意邱刺史!”周子秦忍不住叫了出来,“而且,说不定刺客就是他熟悉的人!”

众人的心中都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汤迁这个耿海最熟悉的人。

王蕴沉吟不语,若有所思。黄梓瑕便问他:“还有其他让你觉得奇怪的地方吗?”

“倒不是怪异,而是……”王蕴又想了片刻,才说,“在遇见刺客之时,我的刀青崖,在打斗中手柄处包裹的皮沾染了血迹,他捡起来送还我的时候看到了,便说,他之前跟随我去猎到的那头鹿,鹿皮裹护手最是趁手耐磨不过,我这个裹皮已经老旧,不如他带回去帮我换一下。”

周子秦瞪大眼睛:“所以……他动过你的那把刀?”

“但是第二天一早,他就将横刀送交给我了,我当时正在操练,还拔出来试了试手感,除了包裹刀柄的鹿皮换了之外,其余没有任何变化,确实是我的刀没错。”

“那是哪一天?”黄梓瑕问。

“就是我去刺史府赴宴,然后,在城内城外同时发生了两起凶杀案的那一天。”

“总觉得……”周子秦若有所思道,“有问题。”

黄梓瑕也微微点头,肯定他的想法。

“但是,那时候汤迁还活着,并没有死在我那把刀下。当天所有人都看见他出现在校场了,包括我在内。耿海不可能用一把前一天借到的刀,去杀第二天死掉的人。”

“而且,再怎么赶工,世上也不存在一夜之间仿制出一模一样的刀的办法。”李舒白说着,又问王蕴,“你当时和耿海提起要调他到身边的事情了吗?”

“他只说考虑一下,并未立即给我答复。”

周子秦诧异道:“还有人不肯向上爬的?”

“我后来听营中人说,耿海父母早亡,没有家室,个性也比较孤僻,唯一的朋友就是汤迁。这两人在十来年前同时入伍,到现在都只混了个队正,三十来岁也混不上媳妇,有钱就去喝酒,没钱就混吃混喝,是军中出名的一对狐朋狗友。”

周子秦一拍大腿,说道:“那就更证明刺客是汤迁无疑了!如果他被邱承运收买,要对蕴之你不利,那么耿海真的到了你身边做亲兵,他们就必然要敌对,我估计,就是因此,耿海才犹豫了!”

“如果,汤迁就是邱承运找的,要下手杀蕴之的人……”黄梓瑕沉吟着,习惯性又按住头上簪子,拔出中间的玉簪,在桌上慢慢地画着。

邱承运欲对王蕴下手,然而那个人,却疑似死在王蕴的手下但,王蕴当晚,在同一时间,两个地方,涉及了两桩凶杀案,反倒使得他众目睽睽之下杀居安主使这桩案件,变成了疑案。

这么看来……“最有可能插入此事的人,我似乎,已经找到了。”

黄梓瑕的簪子,点在第一处:“与刺史府来往密切,而且,能知晓刺史安排的人。”

李舒白“嗯”了一声:“这样的人,应该不多。”

她又点在第二处:“与居安有关联,更大可能是敌对势力的人。”

“这样的人,范围就更小了。”李舒白沉吟着望向她,见她神情沉静,便问,“有把握?”

黄梓瑕点头,又指向第三点:“第三,和忠义军那个汤迁,有来往的人。”

李舒白微微一笑,说道:“看来,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是。”黄梓瑕将细长的玉簪插回头上的银簪之中,抬头朝他微微而笑,“还要烦请王爷帮我查一查,邱刺史新近交好的异国美人穆拉雅罕娜,她究竟是什么来历,和居安有没有关系。”

“我会派人立刻去查。另外,我也会吩咐忠义军那边,好好配合你,”李舒白说着,沉吟片刻,见黄梓瑕已经起身,示意周子秦和她一起走。

他们那自然而然一起行动的模样,让李舒白不由又叫了她一声:“梓瑕,还有……”

黄梓瑕“嗯”了一声,回头看他。

他凝视着她,问:“没有其他要与我说的了吗?”

黄梓瑕轻拍脑门,说:“有的,请王爷帮我把城中所有铁匠都调查一遍。毕竟虽然不可能一夜之间铸好一把一模一样的刀,但万一他有其他的障眼法呢?”

李舒白眯起眼睛,望着她那双清澈如清露的眼睛,郁闷地挥了挥袖子,示意她快走:“知道了。”

“耿海和汤迁?这哥俩好得简直可以穿一条裤子,要不是长得不一样,姓也不一样,我们都要怀疑他们是亲哥俩了。”

在忠义军大营,几乎所有的人提起这两人,众口一词都是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