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沂憋出一脸红来,像是被掌柜的话给气得,她拍拍自己腰间,顺手从里面取出一块碎银丢给掌柜,“可笑,这大冷天的,难道我拿你耍闷子?也罢也罢,这就当小爷我看错了眼。你去外头打听打听,过几日看是哪位贵客要来,现成的好处不要,活该你家没生意。”
接连几家店铺尝试,宋沂这才发觉生意好的未必有那可取之处,可生意差的一定要扪心自问查查自己的原因。
现成的一个大秘密就放在眼前,竟然一点儿都不想着探察探察,看来一辈子也就这样到底了。
宋沂故意路过那家杂货铺,见着爱打听的伙计果然走出了铺子,就在郑记香材铺徘徊几下,方顿脚进了门。
到底还是读过书的郑掌柜脑子灵,听宋沂要这样那样的包装,又神神秘秘说要送人时,他便禁不住好奇道:“您是要送到谁家去?”
宋沂霎时就变了脸,恶狠狠拍着桌喝道:“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郑掌柜吓得连忙摆手,“我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那样最好。”宋沂黑着脸继续踮着脚威胁人,“这事县里大半人都不知道,你可别乱传话,清楚没有。”
“是是是,贵客放心,我们嘴巴严着呢。”掌柜全娘子连忙从里头出来赔笑。
“少啰嗦,四斤货有没有。”
“有,有。”全娘子点着头。
郑掌柜却没吭声,去柜台那里点了一遍,拧着眉头苦笑道:“他要的实在太多,店里只有芸香还够,其余三样都只二三两,哪里能够。”
“哎呀,你好蠢。”全娘子碍于外客在,没有揪着自家夫君的耳朵,只伸手往他腰间拧肉,“先接下这笔生意,到时候再去外头买呀。”
她转身朝宋沂笑道:“贵客放心,货物有的,您看咱们要不要先算银子,香料四十两五钱,木盒绸巾钱给您免了,另外凑个整,只要付四十两就行。”
“银钱好说,只是你们货都没齐,我总不能全付了吧。我也不至于骗你,这样,先写一份契书来,我付二成订金,十日后到货了再给余钱。”
“这,哪有只给二成订金的,不都是压一半么。”全娘子气急,这些香料可不是什么小数目,万一买了他不要可怎么好。
“这有什么,”宋沂宽慰道:“这又不是吃的喝的,难道还能坏了不成。”
昨晚听她爹把话说得明白,这位县令夫人是京都人士,听那仆人夸耀,如今都城贵人们哪家不是一年就要消耗千百余斤的,或吃或熏,上下连主子带奴才的日常都用,到了县城自然也不会例外。
有了这位客户,香料不愁卖不出去,只是花费的时间久些,遇见的人多些,要是机灵点,说不准还能小小盈利。
宋沂一想及此,便理直气壮的从腰里取出个荷包,砰的一声砸在柜台上,“这里约有九两银子,全当做定金,十日后我过来取香料,若是不来订金归你,若是我来了你不给,那可就要双倍返我定金。”
没错,宋沂压根就没打算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她想挣的是违约金。
第9章 天才(已修改) 难道我儿是个天才?……
郑掌柜和他娘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银子砸在柜台上的那股子声响了,他那一月五六个散单客人,买卖时用的都是铜钱,落起来轻飘飘咚咚的铜钱,哪里像银子这样沉甸甸,仿佛能把老木台子都给砸穿,他们两被宋仪这样一言不合就砸钱的豪横的举动震慑住,竟然都愣了一愣。
全娘子下意识的就拿过荷包往里看去,呀她努力控制住自己嗓门里的尖叫,拿了一颗往嘴里咬去,见上头轻易就留了个牙印,只有成色足纯度高的银子才能如此,全娘子便死命给她丈夫使眼色,这钱是真的!
见着了真金白银,他们两就难说出拒绝的话来了。
只是郑掌柜上月就吃过一次银钱的亏,这会子犹不放心,递了剪子过去悄悄道:“真不真的,你挨个都剪开看看。”
打发了他娘子,才转过身来郑重道:“客人就不怕我们收了银钱不认账?”
宋沂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当然不怕,我来这县城也问过人的,谁不说你郑家香料铺买卖公道信誉好呢,况且……”
她指了指那头上,“我这礼可不是白送的。”咱上面有人。
“好。”也不知郑掌柜听出来了没有,他见自家娘子朝自己点点头,便干脆的一拱手,“既然贵客如此信我,送上门的买卖又怎能不做,请您稍后,我现在就写了契书。”
郑掌柜先前是个落第秀才,为了挣钱在街面上做过文书写信的伙计,那些个契书合约也是懂的,这会儿就不用特意去外头请人来写,他自己磨墨蘸毛,不消思考就轻松写下一式二份的买卖合同:
立约如下,今有延清县郑记香料铺卖货檀芸各一斤半、降沉各半斤香料与客,二月二十九日铺内交货,现客付定金九五成色碎银九两,二十九日到店时再付余款三十一两交货,届时未付款则定金不退,香料铺未交货则双倍返还银钱一十八两,立契人郑记香料铺郑守义。
写到这里,郑掌柜停下手来望向宋沂,想说要不要自己代笔,却不想宋沂直接接过毛笔便签上宋鑫二字,三金为鑫,正好和三斤同音,这名字知晓她真名姓的都能认出来,不知晓的就绝猜不着。
郑掌柜意外的打量了宋沂一眼,字倒写得不错。
签了字画了押,写好立契的年月日,宋沂怀揣着还热乎的契书意味不明道:“好果断,掌柜的若是信我,多买些,说不得也有好处。”
这话听得郑掌柜若有所思,待要再问,宋沂摆手道:“言尽于此,爱信不信。”
她匆匆离去,待出门口几步时还觉得不保险,又往铺子外头大声嚷嚷道:“郑掌柜,你可千万别耽搁了我的贺礼。”
于是乎,等他走过杂货铺时,便见着里头匆匆走出一个人影,都不用细看也知是谁,估计是要去打听打听消息。
出门一趟,银两花个精光,宋沂也就老实起来,不再成日家的往外头去逛。
见她难得有空,冉霁便把人叫了过去,“这书房收拾出来,原本是想给你们三姐弟来念书的。前些日子你才病好,往外头散散心也够了,就是不会女工针黹,多少动个手的,要不然到时候你去参加宴席,遇到其他人可怎么好说话呢?”
县令夫人是两日后到,宴席是五日后举办,拢共就剩下这几天的时间,随着时日将近,冉霁心里就越发着急,生怕大女儿在县城女眷里的头回亮相遭受了个什么挫折。
与她娘一比,宋沂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她自己不紧张,还宽慰起她娘来,“娘且看顾自己些,您的首饰都给我融了,到时候您戴什么呀。”
“我这么大年纪了,还穿红着绿的该被人笑了,倒是你,就这点子首饰充数,连略好些的都没有。”冉霁一想起来就替闺女难受,都是自己的病拖累了人。想当年她十来岁在家那会,就是身边伺候的丫头也披金戴银,何至于连个拿得出手的首饰也没有。
“这有什么,等将来我有了钱,买一屋子您随便戴去。”宋沂倒不是画饼,她还记得先前被大伯母抢去的那根并头莲簪子,哼!我早晚得把它拿回来。
只是这招似乎不奏效,她便换了个法子道:“您急什么?县令夫人生的是女儿又不是儿子,摆的又不是男女相亲宴,要是席上有她儿子,您那时再着急也不迟啊。”
姑娘们也就席上见个面,县令夫人不过是客气一下才请了她过去,想着兴许关系好就做个伴的,要是合不来起了个口角,也顶多各人回各人的家,又不是男女相亲宴席,只有一个选择,那才叫女方当娘的心慌。
该说不说,这句话倒确实稳住了冉霁,她好气道:“你也不害臊,什么男的女的,乱七八糟的满嘴混说。你要是闲着,就想法让淮儿扬儿认字读书去。”
提及这个,冉霁唉声起来,“当初教你时也不像这两个皮猴难缠,叫他们坐下认字,说一句就又是哭又是闹的,几天下来愣是被搅合得没认全十个字,我略板起脸来,就哭着说不想读书。唉,都是我先前放养的缘故,把他们脾气都养野了,娘是横竖没法了,再这样下去还不如送学堂里去,叫先生打一顿知道个好歹。”
“别,学堂里好坏都不知道,万一碰见个不负责的,岂不是带坏了。您就交给我吧,管保到晚上就能让他们爱上念书。”
想想双胞胎的借款之恩,宋沂决定还是救他们一命,免得遭受皮肉苦。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她上辈子当了多少年的学生,做不成个好学生也知道什么样的才是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