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净春一大早就被人逮了起来,听着外头的吵闹声,迷迷惑惑间就被人套上了嫁衣,后来被搓了把脸后,就叫人开脸上妆。姜净春从始至终就若提线木偶般任他们摆弄着,最后头上压了重重的珠冠,脑袋都快提不起来。

老夫人今日怕说些什么两人又要落泪,弄花了妆麻烦,早在昨日就和她说了一宿的话,现下她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她梳妆,什么也没说。

或许是上次的事情有些伤到了李氏,今日她也没在姜净春这处露面,只和姜南在外头忙着接亲事宜。

很快吉时就到,外头就放起了鞭炮声,姜净春被人盖上了红盖头,而后就被人扶了起来往外去。

她盖着自己亲手绣的盖头,低头只能见得自己那一身火红的嫁衣和绣鞋,耳畔的吵闹声让她恍惚觉得自己还置身梦中。

今日姜家小姐出嫁,府上格外热闹,到处都是欢欢喜喜的笑声、贺喜声,来瞧热闹的人不少,姜家人也来者不拒,到处散喜钱下去。

迎亲的人早已经到了姜家的大门口,众人见到头披红盖的新娘子莲步轻移,被人牵引着出来,虽看不到红盖下的容颜,可光看其身段也能见得是极出挑的。

姜净春盖着大红盖头什么都瞧不见,只能由着人扶她出去。

她好像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女人的低声啜泣,而后有人忽地将她打横抱起。

姜净春吓了一跳,不由发出一声低呼,却听耳边传来了姜润初的声音。

“是我。”

是了,她才想起来,昨日嬷嬷同她说过的大婚流程,女子出嫁前,是要被家中兄长抱上花轿的,这是本朝历来风俗。

可她没想叫姜润初抱,也没想到姜润初会来抱她。

毕竟他们实在有些不对付过了头,从小到大,安安生生坐在一处的时候都屈指可数,除了吵架就是打架。

她想,姜润初恐怕也是又叫人逼过来的。

虽然知道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即便将她送上花轿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姜净春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绷直,觉着格外别扭,她忍不住低声嘲讽,“你今日大可借口衙门有事,躲开这一遭,你我都少些恶心......”

姜润初打断了她的话,他说,“为什么要躲?我今日是自愿来的。”

姜净春还想说些什么,却已经被姜润初被稳稳地放在了花轿的椅子上,姜润初又道:“往后若和顾淮声吵架了,就回家来吧,你的房间母亲一直都留着。”

虽然这话从他口中说出还是有那么几分生硬,可终究也是带了几分低头的味道。

姜净春怀疑或许是自己听错了,谁会说这样的话,姜润初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才是。

他这今日是突然犯了什么毛病吗。

她是嫁人了,是出去了姜家,他这是觉着他们这辈子都见不着面了?还是他快要死了?

不然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她觉得很奇怪,还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花轿就已经被抬了起来,姜润初早就已经下去。

或许他也觉着这话着实尴尬,说完了之后,也不好意思待下去了。

耳边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渐渐让姜净春不再去想方才发生的事情。

一桩小事罢了,何足挂齿。

顾淮声坐在马背上,他今日一身大红婚服,朱红色的圆领袍让他同平日看上去沾了几分不大一样。他端坐马背之上,腰间金带收紧了腰身,将其衬得肩宽腰窄,清风朗月般的俊颜若冰雪消融,不自觉带了几分春风得意。

顾家小侯爷成亲,街上看热闹的人可就多了。

顾家接亲的队伍敲锣打鼓走上了长街,周遭的人见了都纷纷说些恭贺讨喜的话,那些走在前头的顾家奴仆拿着一箩筐的喜钱在那里散财。

大家收了喜钱,脸上笑得也都更真情实意了些。

花轿接到了顾家后,姜净春跨了火盆,被人牵着去拜了堂,后来这里的一切结束之后,她便被人送入了洞房之中。

外头声音吵吵闹闹,姜净春听了快一日的敲锣打鼓声,进了洞房之中才终于得了个清净,脑袋上的珠冠太过于沉重,她这顶了一日实在有些受不了。

她想要趁着进了洞房里头的时候给盖头掀了,再把这打脑壳的珠冠给卸了,可手才碰到盖头就被一旁的喜婆死死按住,她惊道:“使不得啊,这盖头啊,只能新郎官来掀,您可千万掀不得啊!”

早在接下这桩亲事之前,喜婆就听过姜净春的名声,果然是个不好伺候的大小姐,怎么能在现下这样的关头掀盖头呢?

姜净春听了媒婆的话却不肯,她说,“可是我的脖子酸得不行,快断掉了。”

喜婆道:“我的祖宗,您就再撑个一会就完事了,小侯爷他在外头应酬完,马上就来了呢。求您了,别让我犯难成吗,若您现下掀了这盖头,往后可没人再找我来做喜婆了......”

听了她不断恳求的话,姜净春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她没再执拗掀盖头,转了两下脖子作罢。

喜婆见她没闹下去,也终于松了口气。

顾淮声今日大婚,同僚亲友们也总算找到了机会折腾他,平日里头他一直都是那副生人勿进近模样,谁也不敢亲近他,但大喜的日子,顾淮声看着也没那么面冷了,大家也都放开了同他敬酒。

顾淮声来者不拒,谁递来的酒都给面子喝下去。

到了后来,眼看天色已经黑透,外头闹得也差不多了,顾淮声便没再继续往在这里待下去,往洞房的方向去。

夜晚的风带着几分凉意,迎面袭来,将顾淮声的酒都吹得醒了些。他不常饮酒,但酒量却很好,不论怎么喝都不容易醉。

这晚被灌了这么多的酒下去,他神思尚且敏捷,步伐只是微晃,他本就生得面白,饮多了酒后,脸上一点醉红有些明显。

他的嘴角从始至终都一直挂着一抹清浅的笑,或许就是这抹笑让今日的他显得格外和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来灌他的酒。

但他也不在乎,毕竟是大婚的日子,何必还要像平日那样,也挺没劲的。

就在他进了院子里头的时候,书良匆匆从外头跑了过来。

顾淮声还没开口询问,就先听得他道:“公子,当初先生身边的部将好像有了下落。”

当初顾淮声的老师在北疆兼任总督一职,可后来他打了一场败战,而他被人检举通敌叛国......一桩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罪证被送到了皇帝面前,竟然是老师和蒙古人的书信往来。书信上面上头盖着总督的印章,还有蒙古大汗的印章。

罪证确凿,后来老师就被判了杀头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