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时,门外有人扬声:“公子,大红袍来了?!”
滚着?热腾腾大红袍的紫砂壶落在檀木桌上,氤氲的茶烟将两人中间?的距离模糊了?,也让慕严觉得如坠云雾般轻盈。
慕严小口撇去浮沫,心中盘算着?。
谷雨踏春的雅集啊,他一定要让慕兰时身?败名裂。
她有多?么堕落,那他便要多?么显要。那个?时候,慕湄再怎么偏心她都?没有用了?!
慕兰时浅浅喝了?几口茶,又?感谢过了?慕严,便道:“那兰时先辞去了?。”
慕严幽幽地看?着?她,脸部扯出?一个?笑:“好。不?管发生什么事,兄长都?一定支持你。倘若你觉得那坤泽身?份合适告诉兄长,那便告诉。但?是,你若是不?愿意,我也绝不?勉强。”
慕兰时笑了?,笑意愈发温暾,一点也不?会刺伤人。
上辈子,慕严也是这么告诉她的。他说,兄长自知才学浅薄,但?是,只要她有需要,兄长便一定鞍前马后。
前世她掌权有多?久,慕严就有多?么恨她。所以,才会一直潜伏到最?后,亲自动手解决她。
呵。
慕兰时离开时,嘴角泛起一弯浅浅的弧度。
见这连信香都?温和无害的妹妹终于?走了?,慕严终于?从鼻孔里面冷冷地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兰芷香气算什么,那能叫作乾元吗?
他骤然起了?身?,泼了?那一壶大红袍,要去见四叔慕成封了?他和他爹,是来京城赴谷雨雅集最?早的那一批人。
他这个?叔父顽固守礼,又?同母亲不?对付,他定然会掀起什么风浪来。
到时候,他便可以撺掇两个?人斗起来而?他呢,就可稳坐钓鱼台,坐收渔翁之利了?!
慕严踏入拓道巷别业,见了?慕成封和他爹慕老爷子。
这处原是本?家赁与旁人的客舍,自慕湄执掌族印后,担心族人赴京后没地住,不?方便,特?命人移来会稽竹林、凿引秦淮活水,更在庑廊下嵌了?七十二方碑文,生怕失了?世家气度,更怕他们住不?惯。
“阿严,你说这真是真的?”慕成封是个?近五十岁的中年男性乾元毕竟他和慕湄是同辈。
他拿着?那封有华虫纹的信,相当?奇怪又?不?可思议地叫了?出?来:“我那白痴姐姐竟然让这个?乳臭未干的臭丫头主持谷雨雅集这么重要的宴会?!”
慕严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道:“正是如此,我也不?知道为何,母亲会让兰时妹妹来主持这次谷雨雅集。”
慕成封冷笑道:“你不?知道,但?是叔叔我知道。这事情简单,她无非是想要借此让兰时丫头立威罢了?。可是,这丫头才方启序的年纪,能做什么事情?”
“上次她自己的启序宴就是她自己主持的吧!”想到这里,他声音又?抬得更高,“那又?什么用?我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别的才能!我看?慕湄也是老糊涂了?,都?做司徒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拎不?清呢?”
谷雨雅集这么重要的事情,定然是要家主亲自出?面主持的。让别人主持,闻所未闻何况在家族史上,又?不?是没有这种事。
但?是,彼时那位乾元家主,却因?为自己抱病,直接取消了?谷雨雅集,也不?让别人代劳!
“哎呀,”慕成封忽而?叹了?口气,坐下,看?着?自己这侄儿年轻的面容,笑道,“你有所不?知,谷雨雅集的主持者虽然是家主,看?起来宽松,但?这也有其象征。”
就像皇帝的封禅大典一样,难不?成能让储君代劳吗?
慕家簪缨世家,他们这些年纪大的老人,个?个?都?精明得跟个?老狐狸似的,哪里不?知道慕湄安的这是什么心?
慕严故作好奇地问象征着?什么。
慕成封:“那便是象征着?家主的权柄!你不?知道?”
慕严一个?劲地摇头,推说自己不?晓得,还希望叔叔帮忙解答一二。
慕成封看?慕严这么虚心请教的样子,心情大好,便为他解释起来。
“总之,你可以认为,谁主持了?这场雅集,谁便是家主。很显然,兰时丫头,她不?行。”
他们都?知道,家主之位可不?仅仅是一个?名衔,而?是得经过传位之礼才能得到家主令牌的!
在慕氏一族的历史上,还有一对父子曾经为了?令牌反目成仇呢,那父亲当?时宁肯将令牌带进土里面去,也不?肯将令牌拿给儿子。
儿子也逼急了?,居然带着?府兵将父亲围了?起来,切断他的粮水供给,扬言如果不?交出?家主令牌,那就饿死他。
老子后来真没把令牌交出?来,带着?进了?土,而?儿子却直接挖了?他的棺!
“你看?看?,我们家历史上,也有这赵武灵王故事啊。现在,你可知道意义重大了??”
慕严讷讷:“原来还有这种门道!”
慕成封点了?下头,“呵,我看?慕湄她真是老糊涂了?,难不?成不?日要致仕了??不?过,就算她不?做官,这家主之位她还是应该会做下去的罢。”
其实他年轻的时候还同慕湄争夺过这个?家主继承人的位置,他和他父亲为此也做了?不?少阴私事。彼时他们对着?她坤泽君的身?份大放厥词攻讦不?断,可惜却仍旧没有得到家主之位。
败了?之后,一家人便离开了?京城,但?仍旧居住在京畿一带,准备时不?时找慕湄的麻烦。
只是慕湄这个?人精明,他多?次下手却收效甚微。不?过这一次,他忽然觉得机会来了?。
他蛊惑完了?慕严,看?他反应似是还符合预期,他便开心起来,示意说他可以回去了?。
“父亲!”慕成封推开里屋的门,大声去叫他那老父亲,“我要告诉您一件事!”
慕老爷子岁数已经很大了?,但?一听到“家主”二字,那本?来浑浊的双眼却又?泛浮起来了?新的精光。
“什么事?”
“喏。”
慕成封说着?,把信念了?一遍,还说:“方才慕湄的长男还过来找了?我,这也是蠢货脑袋,居然不?知道谷雨雅集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