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渥平也不想给老段压力,说:“人找着了,情况不乐观。向云无父无母,奶奶也去世,家里头只有个弟弟,智力还有点毛病。听那小孩意思,向云来城里打工是给他奶奶赚药费,每个月把钱打回去,买了药邮寄到黄土村,让她弟弟照顾老太太,她留在外头干活,养着一家三口。”
“情况确实困难。”段国良说,“现在只有向云她弟弟能办这个事?可他智力要有毛病,不能照正常人的标准去判,就算出庭恐怕也得出岔子啊,这谁能保证呢?”
“是啊,要不说难呢。”沈渥平叹气,大掌撑着额头,神情疲倦,“照我意思,轩轩该坐牢坐牢,该改造改造。天子犯法庶民同罪,这几年确实太惯着他,太无法无天了不好,将来得犯更大的错。”
段国良说,“可你家老爷子愿意么?但凡他能像你这么想得开,廷轩在里头表现好些,也能获得减刑,一样的,不急这两三年。哎,老一辈爱子心切,他就想不明白。”
聊了几句体己话,电话里外静默。
已是深夜,沈渥平图国道上没人才走这条路。
坐在车里,他想起这几年儿子犯下的一桩桩,一件件,再想起温清雨生他时难产,医生问保大保小他没拗过沈宏泰,最后被迫保了小,眼眸变暗。
“你说人是不是走错一步,往后步步都会错?那时候但凡我坚持让小雨留下,往后也不会有这些事儿。”
段国良听出他这话里的悲哀,安慰沈渥平:“你别这么想,什么人什么命,这些东西不是老百姓说了算,还得看上头怎么安排。你人再能耐,你能厉害的过天吗?不还是老天爷说了算。”
妻子进来送茶水,一头长发落在腰后,脸上敷了片面膜。
段国良只顾着看茶叶,也没抬头。瞧见她今天穿了两人结婚那年买的真丝睡衣,往事先头绕,一时来兴致,在人屁股上一拍,逗老婆玩:“小妖精,故意勾人呢?”
“讨厌,没正形。”妻子把茶放桌上,娇嗔骂段国良,“老实打电话得了,贱蹄子,哪儿都摸,烦不烦人呢。”
段国良没看见她脸上敷面膜,冷不防对上一张绿色大脸,吓一跳:“哎哟我操,你弄得什么这是?黏糊糊、埋了吧汰的……我得批评你啊,最近买的都什么烂玩意,乱往脸上抹,你也不怕抹坏了。”
“你懂什么?这海草面膜,一张老贵了,听说是从什么海沟打捞上来的海草做的,对抗皱特别有效果,还能去死皮,可好了呢。”老婆说。
段国良隔空指着老婆,唉声叹气,“你是真没事干呐,大晚上弄张绿脸,成心吓我?还海草面膜,河沟子里抓把海苔磨碎了,我都能给你做一海草面膜出来……成天受人骗,真是的。”
妻子挂不住脸,可能自己也知道这玩意就是纯吹,效果没那么神。
一锤老段肩膀,骂他烦人,拧着腰走了,没跟他争辩。
“哎哟,真服了。”段国良搓了把脸,还没从妻子那张绿脸回过神,过了半天,才说,“你说这科技进步到底是好事坏事,自打有直播软件,我老婆是天天在网上乱买东西。今天一个灵芝虫草膏,明天一个胶原蛋白贵妇霜,不让买吧,她跟你怄气,说你不疼她,买吧,全三无产品,切个标加两句话术就能当大牌卖,就骗这些个姑娘太太,缺德。”
老段两口子感情不错,在一起这么多年没拌过嘴。
沈渥平原先没见着他老婆,以为他俩是青梅竹马,感情深。前两年去段厅长家里做客,偶然见了人,才知道嫂子比他都小,跟老段差了整十八岁,典型老牛吃嫩草。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嫩草,是比他妈刚掐下来的春茶芽都嫩,就那么水灵灵一姑娘。
可惜再美的姻缘也始终有缺憾。小娇妻是个不会生的。查出来不孕症天都塌了,死活闹着要跟老段离婚,不肯再过下去,让他找个新的。
要不说老段大人18岁心眼子多。当场眼珠子瞪瞪圆了,搂着小媳妇亲好几口,哄她,奇怪了,这不老天爷疼我么?我原本就想找个机会告诉你我是丁克主义,终生爱党爱国,为事业奋斗,不要小孩,你这样的打着灯笼都找不见,活半辈子头回知道老天爷对我这么好,这不得去五台山烧个香么,趁热打铁,保我再多升几年啊我?
沈渥平知道段国良性格好,嘴上本领也强,格外精通语言艺术。跟他一比,两人年纪差不多,却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沈渥平笑道,“夫妻和睦,没什么比这更好。”
“用不着羡慕。”段国良说,“知道我怎么想?有时候办公室来个小孩,我心里头也喜欢的不得了,想当爸爸,却没这福气。廷轩那时候来家里玩,珂珂给他做了一桌好吃的,好家伙吃的那叫一个高兴,风卷残云啊,一点没剩。当天晚上你把孩子接走珂珂就哭了,这么些年她也难过,我们两口子还羡慕你,有个那么帅的儿子,那么招人稀罕。”
想起沈廷轩如今下场,段国良叹气:“唉,他是真走错路了。你是心里头有这个坎,觉得对不起小雨,其实你也疼他,不然不会哪次老爷子一哄他你就不骂他了,做父亲的人心里软,加上老头溺爱,也没办法。现在找机会再把他弄出来吧,老头那边你先稳住,大不了过个小半年等风声过去,真不能着急一时了,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得让他自己长长记性,他才能长大,这谁也教不了的。”
沈渥平知道这案子没那么容易,跟老段约好先不把消息传出去,就开车回了家。
沈廷轩一出事,两个来月他都没休息好。
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他作为父亲,言传身教,该做的都做了。
尽管如此,有座大山给沈廷轩撑腰,让他觉得犯了什么错都有人兜底,儿子自然觉得父亲传授的这些东西没用,跟沈渥平越来越不和。
柜里取了酒,沈渥平站在落地窗前一杯接一杯的喝。
原本是想催眠,结果越喝越不困。
打开电视,里头全是艺人的负面新闻。他最近无心顾及公司,那些年轻的帅哥靓女按捺不住寂寞,谈恋爱的谈恋爱,去KTV玩的去KTV玩,连一向老实的xx歌手都不安分,被人曝光约炮,真是给吃瓜群众贡献了好一波流量。
偏发生这么多事,刘尚还没跟他说。
沈渥平新闻看的脸色越来越差,听八卦记者冷嘲热讽,拿沈廷轩丑闻说事,诋毁他们东南影业要完了,少东家都被抓,不知道背地里玩的多脏,说不定还xx呢,这偌大家产将来都不知道继承给谁,迟早艺人散窝,更气不打一处来。
顾不上大半夜,他一个电话打到电视台,点名道姓叫报道这篇新闻的记者听电话。
对方没想到沈渥平能亲自问责,毕竟还是怂,怕得罪他。
一番道歉跟孙子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求他放过自己,千万别追究法律责任,说家里还有孩子上学,房贷车贷太多,不能没工作。
沈渥平本来就在气头上,一听这记者家里也有小孩,做父亲的人却如此捕风捉影,扭曲事实,当下怒骂:“当记者也要有个职业道德,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谁都像你一样靠着胡编乱造赚新闻热度,这世界还有黑白吗?还有真相吗?照你这么胡编乱造,人人不都是过街老鼠,社会哪还有安定?”
不追责是不可能的。枪打出头鸟,这节骨眼有人顶风作案,他自然不会轻而易举放过。
电话打到法务部,该准备材料准备材料,不光记者电视台也一并起诉,要求他们公开道歉。
这个世界讲究的是法律和证据,沈廷轩确实犯了错,但x/d二字是绝不原谅的底线。他沈渥平是不愿认这儿子,他不是死了,什么话都准娱记说。
几十年风雨闯荡,他没点真血性,东达影业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于是翻脸,直接诉状把这记者告了。
这节骨眼谁都盼着东达影业倒台,偏偏他沈渥平不是个服输的性子,就不让那些人看热闹。他非得一秒钟屹立不倒,给这些人个下马威看看,让他们知道,他不好惹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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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