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1)

一旁的张青澄也歪着脑袋接话,“可我觉得,正是因为被剥夺了生活,才学懂了平淡安稳的珍贵。”

沈瑜说道:“淋过雨就必然喜欢撑伞吗?我倒是觉得,他们是湿了身还能学会在水里作乐的人,甚至,还愿意湿着身为别人撑伞。”

一个突兀的电子音字正腔圆地接道:“是这样的,他们世世代代种植古柯,这里极其适合这种植物生长,收割都是直接砍掉,很快它们就能重新长出来,而加工过程也并不复杂,产量极大,他们许多家族以此为生早是驾轻就熟,收入也优渥。如果说他们被控制在索瓦集团的手里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现在也不过就是在刀刃上跳舞,但我们来了这么多天,听到最多的就是他们对生活的满足感和对大自然质朴的感情,无关乎欲望,他们最在意又最想保护的是这片土地,不论是可卡因还是金矿,都在破坏它,这都不是他们喜欢的。”

张青澄说道:“确实,他们憎恨可卡因,并不全是因为索瓦的控制,实际上索瓦这人特别慷慨,他手底下的人待遇都很丰厚。他们更憎恨的是制毒过程都在山区就地进行,对土地的污染是几百年都磨灭不掉的伤害。”

于墨一直默默听着,眼睛直直望着远处,浅栗眸子里觉不可察地闪过过云雨又放晴般亮起,低声喃喃:“我……是不是也可以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

张青澄最先警觉,打断一声,“墨墨……”

沈瑜脸微侧,眼中急发一簇冷箭,张青澄好像被打了一身,改口道:“哥,你……”

沈瑜眼尾提起,目光更利。

张青澄细声骂声操,又改口没好气地喊:“于先生,您可别乱来,这不是您能碰的。”

于墨没看张青澄,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转头仅盯着沈瑜说道:“狗狗,你不是说我应该去山头的城堡看看吗?我现在想去了。”

沈瑜明白他的话外音,这意味着于墨开始接纳他的家族,他露出了得逞的张扬。张青澄当然也懂,他面上的情绪很复杂,他蹙眉想说话,旁边一只手压了压他的手臂,抬眼只见贺兰琉璃朝他轻摇头,张青澄便也垂下头不作声了。

于墨想接权,想变革,想像他的父亲那样用榨出来的金银回馈,是积德也好是抚慰罪恶感也罢,当下只觉那是自我与生父母最好的和解方法。

他说,他好喜欢这里,他好像懂得了钱只要够用就行的道理。

他想的并不如汤灵所愿,母亲爱子如一层薄羽,保他温暖护他周全,而于墨要做的事情是危险的,权力更替必有伤亡,是永恒不变的。可谭承筹却颇感欣慰,取字为戎,即是盼他勇敢坚强,打小娇惯过度的孩子如今能提出这番主张,他既意外更是高兴,连带着对沈瑜也另眼相看,由起初的抗拒到默许,而后的几年间,沈瑜就似一条不可或缺的纽带,联系着家族与于墨的关系。

……

时间一晃就是六年。

清晨,诺大的浴室里热气腾腾。

视线从门口溜进去,最先看到的是边墙上整齐吊挂的各式鞭子,软的、硬的、皮制、木质、金属……应有尽有。第二排则是棍和板,而最为显眼的是第三排的戒尺,那根小狗亲手奉上的胡桃木伸缩鞭挂在第一个钩子上,外皮已磨得透亮,莹润色泽告示着它始终被细心呵护。紧跟其后的戒尺款式基本一致,仅有雕花和落款的年份不同,一年一根,数过去已有九根。

旁边近三米高的黄花梨X型十字吊架赫然矗立,散布在上的纯金配件尽显尊贵,嵌着白玉装饰的皮手铐凌乱散开,上面的汗渍仍未干。熟棕色实木惩罚架木纹秀丽,表面躺满岁月和过分使用的痕迹。

空间里始终萦绕断断续续的水声,顺着声响穿过白雾,闯入视线的是落地窗外远山连峦起伏,阳光洒落,斑驳光斑随云而动,熙熙攘攘,窗前白瓷浴缸里也好不热闹,肉拍肉的啪啪声中水波激烈荡漾,水花四溅。男人背靠浴缸,壮实脖颈被一双纤细的手死死掐紧,青筋暴突,脖根至脸颊憋得通红。厚重喘息夹带爽快吟叫,他挺腰跟不上骑坐那人的节奏,慌乱之中交代了第一轮。

白瓷浴缸不是正规的尺寸,比一般的大一些,两个人坐在其中也很宽敞。沈瑜乖乖弓着腰背云撩至前胸,搭在肩窝的仍是那颗翡翠平安扣,珠串上琥珀珠子被养得水润,浸湿的凤尾结盖住了胸前一个墨色刺青,它低调又庄严地躺在紧实的麦色皮肤上,是浑圆的汉隶,单字一个“戎”。

水滴携带热气如雨般拍打,汇聚成一条条细流顺势而下,淌过锁骨深壑溢出滑过胸上刺青旁一大一小不规则的两道深疤,边缘工整,能看出经过细致的处理,也能看出哪怕是费尽心思仍无法抹去的骇人经历。

……

时光倒流到三年前。

于墨这位突然空降的太子爷,怎可能忽然就得人心,更何况是他要变天,动了太多人盘子里的奶酪。小主人早就不是原先怯懦、左右顾及的模样,他身边的恶犬更是时刻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势,几年里过关斩将,能在台面上摆平的,小主人笑里藏刀,游刃有余,明里搞不定的,小狗暗里亮出獠牙,最懂朝着要害咬死不放。

主人的要求是,不管做什么,爪子得干净。

小狗听话,各司其职,清洁工也手脚利落,环境打扫整洁而安静,他们算是在风雨中过得平安顺遂。

于墨念着一份形式上的“亲情”,对谭袁一家得放且放,试图保全家族原本的模样,在他看来,至少谭琳是无辜的。

见风使舵的沈瑜,主人想什么他做什么,唯独在谭缙的事情上,他脱了僵。

于墨万般劝阻,沈瑜最终仍是把谭缙堵在国门之内,送进牢狱之中。

而后谭袁万念俱灰,消停了不少。

可看似股掌之上的日子,在一份接着一份正常的体检报告中结束,不知原因,调养无效,于墨的身体就是每况愈下,逐渐力不从心。沈瑜毕竟是个厨子,总觉得是病从口入,可这事儿又蹊跷,吃饭都是沈瑜负责,而家中的大夫又是用了多年的老人。

但老人,是那个家族忠诚的老员工,不是于墨的。他照顾过谭袁,看着谭缙长大,更是把谭琳当成自己的孙女对待。于是在谭袁找上他的时候,他半刻都没犹豫,将一种麻醉诱导剂小剂量、长期地加到了于墨的调理药物里,在无声无息中拖垮他的心脏。等他们发现的时候,药物已对小主人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这可是踩到了沈瑜的底线,他不再顾忌于墨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在谭承筹的协助下,先是解除了谭袁的亲属关系,沈瑜布下罗网想要一命偿一命。

他曾承诺于墨双手不会沾血。

可这次,沈瑜紧握手中的利刀不再想假借他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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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完结。

第六十一章 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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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袁的晚宴上。

沈瑜通过种种办法将自己的名字加进了受邀名单。

宴会办在小型邮轮上,驶出公海时就告示着这夜的不平静。

心怀鬼胎的谭袁并未在船上,等着沈瑜的是一场杀身祸。一夜过去,邮轮未在预定的时间靠岸,而谭缙也在前一日被不明机构接走去向未明。

手下告知谭袁一切顺利,只是沈瑜上船时携带一巨型木箱内有诡异的活物声响,无人敢轻举妄动。找不到儿子的谭袁无奈之下只能亲自登船,在拆弹人员的协助之下打开箱子,诺大的空间里确实有炸药,是两枚拆了雷管的哑弹,声音是摆放在侧的一台手机发出,可虚惊一场的同时也赫然发现底下血肉模糊的一截手指和染血的白纸,工整写着,

“袁湘,地狱见。”

袁湘是谭袁的本名。

谭袁能认出那截手指上模糊的纹身,是谭缙身上的。谭袁的脸忽地煞白,怒气也瞬时她眼里喷发,还没等她发疯,对讲机里传出沈瑜轻佻的声音,

“袁姐,好久不见!”

谭袁不管安保人员的劝阻,抓了狂跳进木箱抓起手机怒吼:“我儿子在哪!”

手机那头的沈瑜轻笑几声,不紧不慢回问:“哟,您是问哪一部份呀?有一块不就在您眼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