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我知道呀,您态度那么明显,我还以为那次故意让我带去就是要认呢。所以呢?”
汤灵脸上有些绷不住,她身体前倾语气暴露了焦急:“沈瑜你不会不知道你们家和谭叔有过节吧?”
沈瑜放松下来,敲起挑衅的二郎腿,回:“知道啊,要不是谭承筹,我家拍卖行不会被查封,要不是他,我奶奶也不会气得住了几年院。所以呢?跟我现在有什么关系?生意上的事罢了,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合同是我们自己签的,资料是我们自己对的,货是我们自己走的,你们走的东西程序上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税是我们自己漏的,我不记这个仇。”
“就算我记仇,也记不到于墨身上。”
于墨的生父谭承筹出生在书画世家,他在艺术熏陶下长大,喜欢收藏古瓷。有一年,海底发现一搜八百年前的沉船,大量宝物也随之被勘探出来,里面不乏名窑的瓷器。
谭承筹看上了,他让手下的人参与了考古项目,渗透其中筛选他想要的东西,最后他用“合法”途径买到心仪的宝贝。
沈瑜的父亲沈辰就是其中一环。而后的十几年,沈辰都在帮他做这样的事情。
汤灵翻了一个不动声色的白眼,说:“但你爸爸记仇,谭叔也不会同意的,更何况你们是……两个男的。”
沈瑜眉尾扬起,用轻蔑的语气:“他们同意不同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分,你们是要玩什么断绝关系、切断经济、再生个什么重病的戏码吗?我好像不太害怕。”
汤灵知道碰上了硬茬,她又弯起和善的嘴角,“墨墨也是这样想吗?”
沈瑜得意洋洋,倾身靠在前面的办公桌托着脑袋,眼里闪着认真和威胁:“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我也想问,墨墨真的会认你们吗?要不要我没事儿多跟他说说谭叔那些矿的事儿呀?再跟他说说你们家那些瓶瓶罐罐是怎么来的……您说,墨墨那么善良,他会不会伤心呀?”
汤灵明显心里咯噔一下。
说起谭承筹,是个不好评价的人物,他做的事情不算违法,但却是法外的生意。
他本不是这样一个不黑不白的人,以前是老老实实的勘探人员。谭家实力雄厚,祖上黑白两道均沾,但谭承筹和他的兄弟们不同,他不愿继承家业,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年轻时谭承筹兢兢业业,领着微薄的工资做着危险的工作,可一腔热血没换来公平的对待,不争不抢也没换来兄弟的信任。
谭承筹是家中长子,享有天生的继承权,即使他把家里大部分财权早早地分给小辈,仍是没逃掉他们的背刺。
谭承筹年纪轻轻就锒铛入狱,因为一个可笑的诬陷。他救了一窝朱鹮,这是一种吉祥之鸟,他高兴地让随行人员拍了照片。可这吉祥的鸟却没带来好运,照片变成证据,随行所有的人指认他把整窝的鸟都吃了。
那是一级保护动物,谭承筹被判三年实刑。
监狱是很难待的地方,也是一个改造人的地方,也许会好也许会坏,它会让人思考,琢磨明白许多事情。
良善温润的兽不仅不愿坐以待毙,他还要变本加厉地要回来。这点于墨跟他爸爸挺像的。
谭承筹曾经勘探过一处风景绝美的山区,绵延雪山一望无际,天蓝得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山底大片草原长着各色小花,繁星一片。空气里尽是淡淡花香,一切美好得不真实。
入狱前谭承筹就知道那里有矿,是金矿,并且是不可估量的程度,最重要的是,质量特别好。可淘金这项产业一旦启动,那仙境必然不复存在,谭承筹守住了这个秘密。
但出狱后的谭承筹不再是那个高尚的青年,污点使他无法在国内以正常的渠道攀居高位,他只能到国外另谋捷径。
这矿,就是最好的捷径。
巨大的利益下,十几年间这荒芜的地方竟发展成一个四五百人的小镇,他们全是前来采矿的工人。仙境千疮百孔,一眼望去是漫山遍野的垃圾,空气里弥漫着腥臭腐烂的味道,食用水里荡漾大量的汞。在这里生活的人们双眼通红,携带严重的肺病,人均寿命只有35岁。
可它非法吗?不,它只是一个法外之地。谭承筹作为投资人,它合法开采,人们自愿前去工作。但它本不该存在,它造成的恶劣后果无法计量。
谭承筹短时间获取了大量财富,他通过种种手段和财富操纵着国内的傀儡,就在这个过程中,他认识了汤灵。
汤灵是一个强奸案里的受害人,而那个罪犯就是谭承筹的弟弟,谭萦敏。
谭萦敏是为数不多的,对谭承筹还算不错的亲人,但他生性风流,管不住那畜生一般的下半身。他强奸的那个女人,是谭承筹一枚重要棋子荔铖的情妇。荔铖是谭承筹在国内一手扶起来的,他野心勃勃但忠心,可谭承筹仍觉不放心,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了他。
荔铖年少时暗恋远房表姐汤灵,事业起步后第一时间就向汤灵投去橄榄枝。汤灵年轻时贪玩,在利益前面并没有拒绝他,可随着荔铖手里的权越多,他对汤灵的控制就更甚,最后发展成软禁在国外。
这传奇又曲折的汤灵,谭承筹见到她时她只说不追究,她不想闹大,警也不是她报的。可那时她鼻青脸肿,连喝水都困难,她越是云淡风轻,落在谭承筹心里的分量就越重。
谭承筹似乎看到了当年百口莫辩后麻木的自己,他把她悄悄留在了身边。
他发现强奸不是一次,是整整两个月。汤灵不出所料的怀孕了,那个孩子是在谭承筹的家里生的。当时汤灵那位名义上的情夫,是那枚棋子,这孩子也就顺其自然的,还给了那个丈夫,他把孩子当亲生的一直养在身边。
在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之下,谭承筹和汤灵却惺惺相惜,意外得了一个孩子,这就是于墨。
不该存在的孩子,却是带着爱而来的,他们只能费劲心思将他藏起来,原本打算藏一辈子,让他脱离所有纷嚣。
无奈汤灵那个大儿子得罪了人,对方不是善茬 ,一来二去地,大儿子的来历暴露,这小儿子也给抖了出来。
关系有些复杂,画个简单的图。
第四十四章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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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墨一夜之间变成众矢之的。
荔铖既被背刺又被背叛,拼上身家和名誉保全的大儿子竟是一顶绿帽子,可那儿子已被仇家控制,荔铖反击无门,几重打击之下他把仇恨转嫁到了这宝贝孩子身上。
荔铖一心要他的命。
于墨被藏得很好,荔铖花了一年时间才找到他。荔铖不是那种亡命之徒,他做事谨慎,即使是要处理一个人,也绝不会留有痕迹。他雇人布网筛选,集结了三个有自杀意向的人,鼓动他们制造无差别伤人,以于墨为目标。
下达命令的人说,那个是魔鬼,只要消灭他,你们的灵魂就可以得到升华。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于墨一如往日到了那个车站,按照他以往的路线。这个路线,正是每天张青澄不在身边,而他身边又没有别人的、短暂的几十分钟。
于墨每天会去车站角落的一家小咖啡馆找张青澄,这是他们的工作室,张青澄每天会早一点去做准备。
就是这个时间差给了凶手们机会。
这天于墨刚走到车站中厅,远处就开始了骚乱,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有人在他身旁慌乱地跌倒。起初他们想把他混在人群里,做成无差别被害的状态。但凶手们高估了于墨的同情心和胆量,这背后整人一套一套的小少爷在暴力面前跑得比兔子还快,他玩了命地跑,跑出了人群径直跑到了张青澄的咖啡馆。
三个虔诚想要净化灵魂的亡命徒当然不会轻言放弃,他们改变了策略,步步威逼几个孩子跑向咖啡馆门前。咖啡馆在路尾,此时已大门紧闭,孩子们被引到门前,他们惊慌拍打玻璃门。
于墨能从里面看到,他只要过去开门也许就能帮他们,可张青澄早有警觉,他觉得事有蹊跷,按着于墨不让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