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骗我?”郝立冬盯着连卓,“把脚拿开。”

“骗你又怎么了,谁让你傻逼呢?”连卓踩着照片用力一碾,不屑再装下去,“我爸妈突然不是我的爸妈,你觉得可笑吗?你毁了我的生活,还指望我跟你去南城?还想看我屁股?你他妈谁啊你?脸真大。”

“我只是想完成我妈的心愿,没想过毁你生活。”郝立冬推开椅子钻到桌底下,小心地捏着照片边缘,用另只手去抠连卓的脚,“拿开。”

“你妈的心愿?”连卓一脚蹬开郝立冬,踩着照片边碾边低骂,“因为你这个傻逼,我这几天就他妈没痛快过。”

郝立冬扶着桌腿坐起来,抬眼死死瞪着连卓:“再不拿开,我不会让你好过。”

“不会让我好过?”连卓笑出了声,求人办事的土包子居然敢第二次威胁他,太有意思了。

他捡起照片,当着郝立冬面,直接撕了个四分五裂,将碎片投进桌子旁的垃圾桶里。

憋了数日的情绪刚有些痛快,桌上手机响了。连卓一看来电显示,不禁怀疑他哥是不是在他身上安了监控。他拔掉数据线,赶紧接通:“喂,哥。”

“不是放暑假了么,怎么又回学校?”

“……”连卓大惊,“哥,你不会在我身上安了监控吧?”

“你知道就好。我在你学校附近,待会儿过来。”

“呃,哥你在什么位置,还多久到?”

如果连卓早说不去,他不会在北城继续逗留这么多天,不会为了生计顶着暴晒去发传单,不会中暑晕倒,不会受伤进医院,不会欠人情,不会无缘无故地被扣上“坑蒙拐骗”的帽子。

郝立冬一块一块捡起垃圾桶里的碎片,难受得鼻子发酸。他不知道连卓爸妈会隐瞒真相,把连卓保护得那么好,视如己出。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放不下,只是在自我洗脑,自我欺骗。

还是怨,还是恨。

他打心眼里嫉妒连卓,真的太丢人了。

“十多分钟,我先开车,到了再说。”话音刚落,听筒里突然传出弟弟的暴怒。

“我他妈今天就弄死你!叫你把垃圾桶扣我头上!操你妈!”

11.兄弟

弟弟满口脏话不堪入耳,连政皱起眉头,紧接着听到一声尖锐刺耳的嚎叫,嘈杂中隐约有女人在呼喊谁的名字,未细听清楚,电话被挂断了。

能扣人头上的垃圾桶应该不大,根据已知情况来判断,地点不难找,他加快车速直奔大学城的美食街。快到时,见弟弟连卓就站在美食街入口,捧着手机捣鼓。

与此同时,正准备给哥哥打电话的连卓一抬头,被越逼越近的黑色奔驰吓一跳,严重怀疑是发小陈齐卖了他,要不他哥怎么这么清楚他的一举一动?连缓冲时间都没给就杀到美食街来。

连政找了个合适的位置靠边停下,下车问连卓:“怎么回事儿?”

“没怎么啊,遇上一神经病,吵了两句。”连卓热得受不了,绕去副驾开门想上车,结果车门被锁了打不开,顿时心虚起来。

“说清楚。”

连卓擦掉脑门上的汗,抓着背心领来回扇风解热,“哥,你不热吗?能不能上车再说。”

“废什么话?”连政冷下脸催促,“别浪费我时间。”

连卓最讨厌哥哥跟他甩冷脸,自知瞒不过去,只好添油加醋地糊弄道:“我回学校拿点东西,肚子饿了想吃面条,谁知遇上一变态神经病,非说要看我屁股,那我能干吗?骂了他两句,他气不过就把垃圾桶套我头上,我给了他一脚就跑了。”

“是么?”电话里那声嚎叫连政听得清清楚楚,恐怕不止是踢一脚那么简单。

“是啊。快走吧哥,热死了。”

“哪家面馆?带我过去看看。”连政说着,先行一步。

“……”连卓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没事提什么面条,土包子还在拉面馆里没走。他急忙追上去,“哥,你别过去!我跟你说,我们学校舞蹈系有些男生挺变态的,万一再缠上你怎么办?”

连政从不听一面之词,何况弟弟性子顽劣,屡教不改,十有八九又是在糊弄人。他继续往前走,一一扫过左右两边的商铺名,说:“回去骗骗你妈还成,少糊弄我。”

妈的,歇逼了。

眼看快到那家拉面店,连卓实在想不出辙来,一把拽住他哥,不得不说实话:“真的是个神经病,上个星期就一直缠着我,我看他不顺眼打了他一顿。昨晚还给我发信息,老约我见面,我过来就是想跟他说清楚,别再骚扰我。刚才也是他先招我的,把垃圾桶扣我头上,我本来就烦他,一激动,把面泼他身上了。”

“有没有烫伤?”连政问。

连卓点点头,又说:“我赔钱了,给老板转了一千换的现金,给他了。”

“面馆叫什么。”

十九年前,哥哥也有十岁,肯定记事了。连卓怎么想都觉得他哥或许知道他是抱来的,眼下就算被发现好像没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他以后努力上进,听话一点。

这么一想,连卓卸下了心理包袱,指着右手边那家日式拉面馆,语气略带讨好:“哥,你别不高兴行吗?我不想惹事儿的,他老激我。”

连政将车钥匙扔给弟弟:“去把车开进来,有什么回家再说。”

“……”连卓不敢反抗,拿着钥匙屁颠地去了。

连政对自己的未来早有规划,弟弟也在规划范围内,然而千算万算,他没想过连卓可能会遭遇同性恋的骚扰,哪天要是图新鲜刺激,走上他这条路,连家基本完了,老太太再一哭二闹三上吊,属实家门不幸。

他掀开布帘,迎面碰上两个准备出来的,刚要避让,其中一张熟面孔叫他一愣,是前天火车站中暑晕倒的男生郝立冬。

空气中飘着骨头汤浓郁的鲜香,很快,连政发现这股味道来自郝立冬,他胸口右侧湿了一大片,裸露的整条右臂亦是红通通一片,皮肤表层鼓起数个大小不一的水泡,看着生疼。

郝立冬也是一愣,感觉老天还是眷顾他的,走之前居然能碰上好心大哥,终于可以放心地离开北城了。他转头谢过搀扶他的服务员,赶忙从裤兜里掏出一千块钱,忍着疼,当对方面数了九张出来,剩下一张揣回兜里。

“真巧啊大哥,给。”他把钱递过去,“数过了,正好九百,谢谢你前天帮我垫付医药费。”

“……”郝立冬手里的现金仿佛成了烫手山芋,连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但由不得他选择,郝立冬硬把钱塞进了他手里。

那双手有些冰。

“你快收起来,我不喜欢欠人情,这下不欠你了。”郝立冬用左手掀开门帘要走,忽然想起什么,又停下来问,“对了大哥,能不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感觉还挺有缘分的,以后要是有机会到南城玩,我请你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