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6章 花开堪折
“要不要找人联系莫贺郎?”为太上皇帝祈祷的法会散后,难陀建议道。
多伽罗摇摇首,事已至此,自己有何面目见旧情人?为了利益选择第豆胤时,她就斩断了与度易候的情丝。
若她厚颜一些,或可遣人求他的原谅,甚至辩解自己的无辜,可她是个骄傲的赌徒,押错了宝、输光了所有,也不肯回头去求情。
至于太后那边,则复临朝听政,称太皇太后,登尊极(至尊),省决万机。
此外,她还邂逅了资貌伟丽的凉州人王叡,和资貌丰美的前西凉王室李冲,与二人共同坠入爱河。
在事业、爱情的双丰收下,她整个人像年轻了十岁,洋溢着轻盈、满足和幸福。
李奕之墓也被修葺,冯氏亲自前去祭奠。
七月,在存问(慰问)了他仅剩的幼弟李冏家后,她带回不少遗物,打算一件件整理,以悼念逝去的恋情。
“景世,若你能看到的话,也该为我高兴吧?王叡解天文卜筮,他预言我会从此平顺,一生为天下主。
还有后西凉建立者、也就是敦煌公李宝的幼子李思冲,他说要创新制,彻底打散各部。以后,势力犹存的部落大人都会完蛋的,再过三十年,一定再无任何力量能与朝廷抗衡。”
她边絮絮说著,边随手打开一只木匣:咦,里面为何有条绯碧裙?
撑开来抖了抖,颜色还极鲜妍,不像是太旧的,应不是他母亲的东西吧?想必是哪个姊妹的,混了进去?
她正要将绯碧裙放回去,就见丝绒垫下有道夹层,一开,发现里面有半张纸,纸上写着:
“今夜少亲芳泽 仅以此记念之 来日花开堪折 直须折”
是景世的笔迹!
她呆坐在地上,如坠冰窟。
不日,有前来投诚的内三郎爆料,李奕是因在宫中行淫而触怒了第豆胤,这才老命不保的。
而他淫乱的对象不是别个,正是身怀六甲的乙弗嫔!
太后震怒,但仍不敢、或者说不愿信,只是,那两行字里提到的“花”,显然不是自己。
派人去万寿宫打听过后,确认了绯碧裙的主人是谁,也获悉了佛殿曾有不明血迹,她才终于不得不接受现实:自己爱了这么久、悼念了这么久的男子,竟从很早就开始欺骗自己了,他的心中,一直惦记着另一个女子!
打烂了他的全部遗物,她还是不解气,在殿中大骂道:
“李奕这厮!这无耻的混蛋,他竟敢骗我,他竟敢骗我!!他说过只爱我一个的。。。”她彼时对他的死有多哀恸,此刻对他的人就有多痛恨。
不久,线人又来报:那条绯碧裙不是别人,正是京兆王拓拔子推所赠。
冯氏彻底失控爆发:“贱婢、淫妇,我要她不得好死!我要她亲眼看着她的婴儿被摔死在自己面前!!”
“不过你还别说”一旁的婢女突然一拍脑袋,“昙曜不是说她克夫吗?现在陛下死了,安平侯也因她而死,当真是有些克呢。。。”
第0097章 毡车
天未明,多伽罗就就被推醒,一张目那个黄头的慕容姓宫女。
“怎么是你?”
“太后得知了你和李奕之事,欲加害于你!”
她闻言不但不慌,反而澹澹笑了一下:“我前功尽弃,已无出路,活着与死了有何区别?倒不如早点到另一个世界,好过眼睁睁看冯氏是如何移天徙日的。何况大魏辽阔,以我如今的身体,是逃不了多远的。”
“那我该如何向白曜大人交代?他生前对我只此一个嘱托,我不能就如此任你遭毒手!”
“你一介宫女,能有几多能耐?若为了救我而送命,又是何必呢?”她心灰意懒道。
“我大燕亡国后,入魏之人开始虽得了宽恕,但很快便惨遭凌虐、镇压,最后死的死、改姓的改姓,慕容氏再不复往昔声威。反观东窜高句丽之人,不仅在那里得到了重用,还能与草原继续联系,购得最先进的武器、最精良的马匹,焉知百年后,不能再与拓跋人一决雌雄呢?我不似你身分高贵,能号令大半个部落,否则的话,一定会率领慕容残民逃亡的。清信女,你的处境看似无望,但已比我等好太多了!”
就在此时,胎儿在腹中轻轻踢了阿孃一下,像在提醒她自己的存在,也像在附和黄头女郎的话,表明自己不想落到毒妇手中。
是啊,就算结果都是死,也不该任由冯氏宰割,自己的匕首,远好过海夷妖女的鸩毒。
数日后,在于夫人和乙弗·肆虎的协助下,多伽罗化妆成比丘尼出宫。
出了城门,是一对等待的胡商,头戴尖帽,翘首盼望。
嗯,似乎不太像粟特人?多伽罗从毡帐的小窗瞥出去,有些疑惑,若是于夫人搬来的救兵,难道不该是粟特商队吗?
牛车刚停稳,帐帘就被迫不及待地掀开,无理之人不是别个,正是她以为此生无缘的度易候!
惊喜交加的拥抱后,是羞惭和欲言又止,上次见他,他发誓要带她回青海、娶她做他的可敦,彼时,她感动地热泪盈眶。
不过一载,她却成了另一个男子的妃妾,还怀了那个人的骨肉,这令她如何不自惭形秽?!
“还好你顺利出来了,若是再不来,我恐怕就要去宫中劫人了!”他笑,见到她已微微隆起的腹部,也毫无讶异之色。
“郎君,我不值得你为我冒险。我为了利益背叛了你,如今有何颜面同你回青海?我已不配做你的可敦了,就让我一个人走,与第豆胤的遗腹子相依为命吧。”
“你的事于夫人都已告诉我了,在那种逼迫之下,你无法不就范的,莫担忧,我不会嫌怨你的。”
“不!你不懂,我其实是自愿的,因他承诺能帮我达成心愿,我才放弃了和你的一切,弄到今日这般田地,你无需同情我,我也不敢奢求你的爱怜。”
“可是他已死了!就算你曾选择了他又如何?他已无法与我竞争了,只要过了凉州,你我之间还会有何障碍?你诞下婴儿后,我亦视如己出。”
事出紧急,他无时间多做辩解,只不顾她的抗议,将她抱到更宽大的毡帐中。
孕妇受不了颠簸的旅途,只能乘牛拉的毡车缓行。
日暮时,他们终于被一队禁运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