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是嫌自己画得不够好呢,多伽罗思量道,又看了下自己的“杰作”,呃,面庞是太丰腴了些,笑容是太明朗了些,肢体是太柔软了些,不丑不怪,但与本尊气质大相径庭。

可是,如何逼真地描绘人体,尤其是男子的身体,她至今还未得法门。

谢过恩后,她一一检查画具,虽不是专业人士,也能看出质地的精良,只是赠与人用心为何,她着实猜不透。

难道是为了诱她吐露出度易侯的行踪?可她根本不知他在何处啊。。。

她自己都急得难以入眠,纠结他有未有平安回国,只不过,此种情况无有坏消息,大概就可算做好消息吧。

因怕暴露郎君在宫中的线人,她连于夫人都不敢拜访,生怕自己一个不仔细,就将他的人脉网斩断了。

唉,此恣睢跋扈的拓拔可汗,给自己带来的只有不幸啊。

“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崇光宫中,第豆胤乘兴吟了两句。

昔日高允等士人讲解诗经,他并未觉有甚特别之处,反正许多鲜卑歌和北狄乐皆有男女求爱的内容。

不过今日灵光乍现,决定用高级画具友之、乐之之时,过去无感的诗句却跃上心头,令他颇心有戚戚焉。

一想到此次未任情强要彼女,而是要效仿华夏人的君子,靠不懈的努力与热诚觅得“好逑”,他就有种改过自新的得意与妙乐。

讲真,自己垂怜的对象,若换作河北士族出身的,只须些微动作就足以令其感激涕零了,若换作贫贱出身的,更是一个眼神就足以令其疯狂、不惜当场退裙了。

可是得来太易的女子,还有何珍贵可言?还有甚稀罕之处呢?

意识上,他自然偏好顺从的女子,潜意识里,最爱的倒是彼骄恣的吐万·安国。

而此乙弗孤女的性质,则颇似初遇时的安国有世领部落的豪酋的自矜自重,而尚无危机感充盈的尖酸阴毒。

今次自己投其所好,专门为其采购,她将如何应对?男女之间追逐、逃避的节奏,又会如何进退、如何曲折呢?

他自是十分期待的,短时间内不能上战场了,那么情场上突袭、冲杀一波,倒也蛮新奇、蛮刺激的,不是么?

“如何了?”太上皇帝不自觉地搓手。

“呃,好像是画了几幅,不过未有成品呢。”刺探情报回来的小宦者低眉道。

“甚?无有成品。。。”那自己还争假装路过,然后用几句品评赞赏,令她诚惶诚恐、感慨遇到知音了呢?

“不过喔,清信女有去求教彼康国人的,大概是为了拜师,画具也带过去了一些呢。”

康国人?是康盘龙?对了,他不是吐谷浑的人吗,为何还敢滞留在宫中?!

哦对了,是自己未有将其遣返,前一阵,还请他为宫中女子写真的。。。

“走,去观观。”即使换了个理由,也是可去万寿宫的。

第0076章 天各一方

“先生真是厉害,原来欲将人写得真,的确不是件易事呢。形似、神似只要能达成一点,我便心满意足了。”佛殿里,多伽罗边观察康盘龙对于菩萨的描绘边叹道。

“哈,若无有几年的训练,是难以掌握肌理纹路的。不过嘛,西域对此精研已久,你将来有机会去的话,可以顺便找画师学哦。”

“去西域?!”她结舌,心中的鼓似“咚”地敲了一下,回响于全身。

度易侯郎君杳无音讯,她已放弃渺茫的希望,准备侍奉菩萨到终老。

“就算他不能再来平城,你也可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啊,你的那些部民不就是如此吗?只要肯涉险,就不怕无门路。像青海道,并非一条笔直的大道,而是由数条小的路线组成,一条走不成还有别的。何况,你等的可汗。。。”他压低了声音,“我看哪,也未必能囚禁你太久。”

“此话争讲?”

“哼哼,观魏国历史,本就无长寿皇帝,死于非命的比例也高,难道他偏偏会是例外?而且,以我的观察,太华殿的那个,野心十足、诡计多端,绝非能久居人下的主。”

若太后主政,那乙弗部的处境只会更糟,之所以未被离散至尽,就是因她失势了,而第豆胤虽也推行强干弱枝的政策,但四处征伐毕竟需要兵士,而乙弗人骄悍善战,是理想的军队来源。

只是,如今他不再用兵,他们的运命,也因而蒙上未知的阴霾。

青海道既有如此多条细路,那是否可分道并进,从而实现大规模一次性的逃亡?

接下来的话,她并未细听,因体内那匹沈睡的有翼之马,已蠢然有了苏醒腾飞的架势。

“真的?郎君与我有可能再见吗?”她打断他问道。

“当然了,一切皆有可能,切莫灰心。”他结束了示范,刚要把画笔递给她试画,动作就定格般地僵硬住。

怎么了?少女纳闷地看了看他,随即朝他目光的方向望去只见,太上皇帝正立在门边,一脸的阴晴不定,而刚刚的对话,也不知被他闻道了多少。

二人如被捉的贼,心虚地对其行礼。

“哈,倒是闲得很嘛,康别驾,都进宫来收徒了。”他讥讽地笑道。

“启禀陛下,各位妃嫔、女官,有意愿找我写真的都已写毕,如今我巴不得找点事做呢。女郎天资聪颖,一点就通,是个很好的学徒。”康国人面不改色地答道。

聪颖?就凭她画的那些肥肥的菩萨吗?呵呵。。。

三日后,康盘龙被遣送回国,平城不再有吐谷浑人。

是冬大寒,无一队胡商进京,被棒打的鸳鸯天各一方,不再有机会互通音信。

盛冬,积雪没膝,吐一口气仿佛都能结冰。

多伽罗烤火于佛殿中,身畔有只猫边偎依著,牠是夏天出生的,体型虽已不小了,神态却仍憨顽,天寒岁暮,无处可归,干脆也躲在室内,“喵喵”地乞食。

她百无聊赖地抚了抚牠的颈,轻道:“已几个月未有消息了。”

自然,只要人平安就好,她如此劝慰自己,然而天长日久,心中已隐约明白,可敦的梦大概是做不成了。

就连消息灵通的于夫人,也只道他回了本国,更多的细节,就不甚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