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特意换过了衣裳,以免酒气熏着了她。掩面的团扇之后,薛稚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谢璟不禁有些懵,青黛却是抿唇一笑,提醒他:“要做却扇诗呢!驸马怎么连这个也忘了!”
木蓝嘻嘻地笑:“我们世子也是头一回做新郎,可不就忘了吗?你这么熟,你结过几次婚啊?”
两个丫鬟的打趣令婚房内原先凝滞的气氛也一扫而空,谢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微沉思了一刻,吟道:“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峨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公主,臣可以揭扇了吗?”
这样郑重的称呼,再想到接下来的事,薛稚脸上也不禁发烫了起来。她将扇子微微移开,露出一张春桃含粉的面来,改口唤他:“郎君。”
她面上漾开一丝恬静甜美的微笑,看着眼前落落俊美的夫婿,心间也流淌着蜜糖一样的甜。
这样好的儿郎,今后就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了……从此她也有了自己的家人,不再是寄人篱下,不再是流离无依,阮伯母、谢伯父,都成了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了。
屋中侍女已在不知不觉间退了下去。谢璟怔怔地在铺着花生桂圆等喜果的喜床上坐下,看着身侧妩媚娇羞的新妇子,渐渐的,倒头重脚轻起来,只觉自己宛在梦境,眼前的一切都虚幻得不真实。
天上的这轮明月,终究还是属于他了。
谢璟呼吸微紧,揽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二人就这般依偎着看着桌上潋滟的红烛火,渐渐的,红烛轻烟也在二人眼前朦胧。
……
新婚的第四日,陪妻子入宫拜见过太后与太皇太后之后,谢璟携妻回了广陵。
卫国公如今领的是扬州刺史的职务,驻所在会稽,既完成儿子的人生大事,自该返回,却不知什么缘故,也带上了夫人阮氏。
卫国公府本就人脉不支,父子一去,老宅里便空空荡荡的。消息传至尚书台,有官员不明所以地嘀咕:“官员赴任是不能带家眷的,这,是不是有些不妥?”
“能有什么事。”时任尚书令的陆升浑不在意地说,“卫国公世子与公主是新婚,自是蜜里调油,带公主去他驻地小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再说了,公务自有陛下圣裁,我等只需报上去便是。”
他倒不是给谢家说话,只是觉得此举虽然有悖常理,但卫国公府这一支谢氏嫡支惯常是个老实的,又迎娶了乐安公主这么个毫无母族根基的,实在不像是要生异变。
再说了,如若他们真的要反这不正是他喜闻乐见的么?
七日后,尚书台的文书快马加急,顺利抵达了太原。
天子这时初至并州,才刚刚迎回了自柔然归来的堂姊,平叛之事尚未结束。看罢文书,也只是微微皱了眉。
“陛下,这似乎有些不合常理。”
时值御史台的官员在侧,他将文书丢给御史大夫吴琸后,对方便说了这么一句:“谢将军手握重兵,如今卫国公府人去屋空,实在有些惹人遐想。”
天子自也明白这其中的隐患,微微皱眉:“罢了,派人去广陵盯着,看看谢璟到底想做什么。”
接连一月,广陵不断有消息传回,却无外乎诸如“公主与驸马泛舟月下”、“公主驸马同游大明寺”此类新婚夫妻间蜜里调油的生活琐事,驻扎在广陵的北府军也依旧如往常一样,勤加操练,闲来屯田,实在不像是要生异动的样子。天子的反应也平静至极,理应是打消了疑心。
但处理完北境之事返回建康之时,天子却突然说了一句:“去广陵。”
天子的銮驾到达广陵的时候已是八月,时近中秋,长江水面清风拂拂,水波不兴。谢璟夫妇诚惶诚恐地将天子迎进广陵城。
他没有多解释此次突然的到访,只淡淡道:“朕来看看乐安。”
说着,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已将青丝梳起挽成妇人发髻的妹妹身上:“面色倒是好了许多,看来驸马待你不错。”
薛稚含羞低了眼,心间却很是欢喜。
天子在广陵只待了三天,这三天里,视察过广陵城中的民生、学堂、街市,也往北府军中检阅过军容军貌,多数时候是由谢璟陪同,薛稚并不在,天子的反应也瞧不出什么异样。谢璟稍稍放下了心。
但三日后返程之时,薛稚就不得不露面去送他了。所有寒暄既毕,天子便当返程。夫妇俩将他送至艞板之上,大船已经抛锚启程之时,但见天子长身玉立,身着玄黑冠冕,忽然回过身来:
“乐安,过来,为兄有话要对你说。”
薛稚不明所以,却还是走上船去:“皇兄要对我说什么?”
谢璟的心都悬在了嗓子眼,然下一瞬,连接码头与大船的艞板即被抽去,船只启航,向长江对岸驶去!
作者有话说:
emmmm我解释一下,本来想写栀栀和小谢的回忆,但是那会儿想不出来又要赶榜就硬着头皮写了。但写if线就不可避免地要写到桓狗,又要写桓狗怎么放手的,就显得“怎么小谢的番外还出现桓狗啊”,可是这真的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要不要干脆后面就把这个番外替换成他俩以前谈恋爱的回忆?这样就不会有桓狗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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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番外(3) ◇
◎桃夭(二)◎
一切变故都来得太快, 艞板如风中枯叶一般轻飘飘地甩在江水之中,激起阵阵雪白的浪花。谢璟震惊地扑过去:“陛下,您这是做什么?”
船只已经驶离码头, 扑至靴畔的江浪硬生生将他的步子止住。船上, 天子唇角隐隐噙笑, 神情却隐在冕旒之后:
“乐安是新婚,按理,也该回门拜见太后。”
“兰卿, 朕先携乐安回京省亲, 一月之后,你再入京来接她吧。”
他说完, 即转身朝船上雕梁画栋的房屋中走, 薛稚被他拉着一只胳膊, 只来得及惊惶回头与夫婿对望了一眼, 不得已跟随而行。
大船已经启航,乘风破浪而去。谢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艘画舫在横江巨舰中一点一点地远了, 身后的部将已经一股脑涌了上来, 像是怕他想不开地跳江去追,七嘴八舌地劝说着他三思。
谢璟胸腔里血气上涌, 箭袖之下握掌成拳,几乎将骨骼捏碎!
“去。”盛怒之后, 他终究挽回了一点理智,唤亲卫伊仞, “派人到陈郡去, 将祖父请回来, 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