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1 / 1)

慕邵凡也很不解,思考了片刻,还是认真地回答她:“怎么这么问?我,应该还好吧,反正比以前要好多了。现在当了大人,毕竟很自由啊,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会像小时候那么被动。每天看书,画画,等你回家,真的特别满足……”

他的语调不疾不徐,连每一个音节都透露着此刻的幸福感。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在她的宠爱和容忍之下变得更加开朗大方,更加温柔坚定了,和最开始那卑微谨慎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爱能让人像花开一样恣意盛放。

可是,假的爱也能吗?

她只是玩玩而已,他不是不听话么,不是说不通么,凭什么变得越来越好。

电话那边的小狗还在碎碎念,廖筠眉头紧皱,不耐烦地抢话:“阿甜今天坠楼了。”

慕邵凡一愣,不安的情绪汹涌地凝固在空气中,压得他脚步渐渐沉重:“……什、什么?怎么回事?出什么意外了?”

廖筠望着漆黑的雨夜,平静地解答:“人为的事故,不是意外。要追溯起来,恐怕得从四年前开始说。”

电话那边的脚步缓缓停住。

“那时贺召十七岁,为了我的前途,跪在了胡鸿轩的病房外,十个小时。胡鸿轩身份特殊,住的是私人病房,为了防止记者混进去乱说,根本不允许采访和录音,有很多保镖守护现场,在电梯口就会没收电子设备。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人把贺召下跪时的样子拍了下来,并且传了出去。那张照片,引导着施暴者的舆论足足横跨了四年,至今也没有停止对他和他身边人的伤害。”

耳边除了雨声和风声,沉默如死寂。

廖筠压制着喉间的哽咽,却压不住双眼的潮湿:“阿甜跟贺召相依为命,她看到那张照片怎么能受得了呢。我也受不了。那张照片是耻辱的证据,宣告着贺召和廖然为我而改写的人生。即便往后我再怎么去弥补,即便现在他们过得再好再顺利,也没办法抹去已经发生的痛苦。我永远不能替十七岁的他们原谅,我甚至不敢忘记每一个细节,因为忘记,就好像对他们的背叛。

“我和他们从小就认识,他们都不是坏孩子,却受尽了许多的不公平。你知不知道,他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变成了现在堂堂正正、闪闪发光的大人。没有走歪,没有颓废,没有顺了那些恶人的意。我真的很佩服他们,真的,但是你不一样,你凭什么能变成更好的大人呢?

“邵敏。”

廖筠第一次对着慕邵凡叫出这个名字。

隔着手机通话,犹如刑罚降临冻僵了他的血液,眼泪却滚烫着充盈在了他的眼中。

“你对现状的每一句欣慰,对过去的每一句轻描淡写,都该死。”

“咚”

慕邵凡手里的袋子和伞全都掉在地上,乱七八糟地散开。

他说不出话来,无论是解释,或是其他的任何,都像被捏紧了喉咙,一个字也难以表达,甚至于连喘气都在颤抖着,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疼。

他迟钝地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黑暗无灯的路段,但身后嚣张耀眼的灯光却仍然照射着他,紧跟着他。

回过头去,眩目的光影里,他什么都看不清晰,隐隐约约的,好似是有一个男人站在车边,向他举起一把弩。

“嗖”的一声,朝他心口破风而来。

第36章 在男人最幸福的时刻带给对方沉重一击

人在面对危险的那一刻是会感到无力的。

刺目的灯光迎面冲击着慕邵凡的脸,他却如同被瓷化了一般,大脑放空,四肢出走,僵硬地站在原地,已然失去了积极求生的本能。

利箭顺利射穿了血肉,扎进他的骨头。

浑身上下所有因廖筠而凝生的痛苦拉扯着他的灵魂,在同一个瞬间被残忍击碎。他身体一滞,“扑通”跪倒在地上。

通话还在继续,廖筠有再对他说什么吗?他听不清楚,也张不开嘴,唯有眼泪夺目而出,和血一起连绵地滴落在手机屏幕。

脚步声渐渐踏近,一身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信步走来,优雅地站定在他面前,挡住了光。

他疲惫地掀起眼皮,只看到对方嘴角上扬,眼含笑意,像个从容有礼的绅士,对他打招呼:“你好,终于见面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卢,卢斯言。”

一阵尖锐的嗡鸣声轰开了慕邵凡的大脑。

关于廖筠利用他的种种猜想,一齐翻涌而上。隐隐约约的,只记得她曾说过:“卢少爷就算发疯,也是去虐我的小狗老公,又不虐我……没事的宝贝,我不会坐视不理的。你在前面做挡箭牌,我做你的后盾,这不是正好么。”

那么,他现在是挡箭牌了?

可是他的后盾在哪里呢……

他不是没害怕过,倘若谎言被拆穿,廖筠会有多生气。他想过该怎么去弥补,廖筠那么好,嘴硬心软,如果磨她呢?如果和她好好解释,过去是有误会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她和她的朋友,她会听吗?到那时他们会不会已经有了一点感情,廖筠会不会舍不得丢掉他?

可惜他没有想出真正的好办法,也没有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快,快到他都没来得及有任何预感,竟在这里戛然而止。

廖筠知道了他的身份,把他丢出了家门,撤走了保镖。她肯定很讨厌他,所以不需要听解释,也不再会给他撑腰了。她斩断了他的希望,默许了卢斯言的到来,让他在最幸福安心的时刻坠入地狱深渊,跌得粉身碎骨,身心俱痛。

泪水如注而落,面色苍白的小狗哭红了漂亮的眼睛和鼻子,眼神空洞而绝望。

卢斯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着说:“你这人真没礼貌,也不知道介绍一下自己。”

话音落,好像刚想起对方被他给打伤了,惊讶地看向对方中箭的左肩:“噢!我忘了你在流血,很疼吗?我故意射偏了一点,怕把你一下就玩死了,在这里不好处理。抱歉,如果能把你一击毙命,你确实会轻松许多。”

慕邵凡没有多余的精力听他在说什么,好不容易艰难地动了动嘴唇,从嗓子眼里挤出了两个不清晰的音节。

卢斯言耐心地笑着问:“你在叫廖筠?你想向她求救吗?可她已经把电话挂掉了,用不用我帮你拨回去?”

弯腰从他手中把手机拿走,在看到唯一的联系人备注着“老婆”两个字时,卢斯言骤然变脸,嘴角微笑的弧度被蓦地拉平成线,紧接着“哐啷”一脚,猝不及防地把受伤的慕邵凡踹倒在了一旁。

慕邵凡的后背撞在不平整的石砖墙面,多重的痛感让他面目扭曲,一阵头晕目眩,倚在那动弹不得。

卢斯言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扯动着面部肌肉,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神情隐藏在背光的阴影中嗜血又狰狞,全然不见什么绅士的优雅。

阴狠疯狂的双眸透着野兽的凶光,卢斯言再次举起那把利器,瞄准了慕邵凡的额头。压低着粗砺的嗓音,平静的语气溢出一股变态的疯感,如同一个地狱来临的审判者,幽幽地说:“你敢跟她结婚,你敢妄想独占她,你就应该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比如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