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1 / 1)

谢沂将薛女郎的高超技艺看在眼中,眼中不由透出一丝欣赏。心中想的却是,不知小骗子有没有和那人学过骑马?弓马骑射,料想当是一起教的。他教她时一定占了她不少便宜……哼。

正遐想间,薛荔之已持着红梅奔上台来,笑着将花枝献给他,“使君赏了我四哥银壶,如今又给我什么赏赐呢?”

她半点不避地迎着郎君温静如玉的眼瞳,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意。闻说谢夫人是个窈窕动京华的美人,她长得虽不差,却未必能给对方留下什么印象。但她弓马娴熟,比之男儿毫不逊色。她就不信,自己这般技艺,会全然入不了他的眼。

当着诸人的面,谢沂也不好拂了她的面,接过了花枝,“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薛女郎可谓是别出心裁。”

又唤徐仲取来百两黄金,命他将梅花带回,“把这花带回给夫人。”

第 85 章 晋江文学城正版

这话一出,四周众人都有些同情薛小女郎了。示好了半日,对方竟是一句也没接。这一副娇滴滴的女儿心肠呐,全赋予冬风了。

也有些心思活泛的,谄媚地恭维起长官琴瑟调和鸾凤和鸣。徐仲接过梅花即下了高台,薛荔之娇丽如新荔白肉的脸上笑容微凝,正似红梅上新落的霰雪一般,却又很快消逝。

她满不在乎地起身,“这有何难?北固山上种植着不少红梅,倘若夫人喜欢,阿荔这就与她摘去。”

说着,红袍飞旋,当即便要下台去。薛况的神色有些不大好看,谢沂醉意朦胧地点头,“说起来,北固山下的鲈鱼最是肥美,过几日一道去吧。”

薛荔之这才站住了,一颗心彷如舌卷入喉的窒疼。谢沂起身,薛弼之忙扶了一把,他微眯了眸子远眺台下如林虎士、如云烟尘,回头对薛况道:“将军军容盛大如此,若是勤加训练,来日必成劲旅。”

薛况脸上现出几分惭愧,叹息道:“老夫天分所限,麾下这八千余人,在我手中是发挥不了多少作用了……”

彼此意思都明白,二人言尽于此,再未往下言。薛况如今虽为小儿辈志气动容,将儿子交予对方,但事关八千人与家族存亡,他不会轻易点这个头。彭治眼见这两人眉来眼去,心思一转,笑说道:“薛小女郎射艺冠绝天下,本将军也看得手痒,适逢前些日子得了张宝弓,一直还未开弓。今日群贤毕至,倒正好一试。”

三家军营相距不远,他命士卒将那张宝弓取来。弓身流利如上弦明月,通体黑漆,上面绘着泥金兽纹,大气典雅,上下弓身之间虎筋弦紧绷。弓身却不轻,薛弼之贸然接过,险些折弯了手臂,欣喜道:“彭叔,这样好的弓,你从何处得来?”

“是前朝时蜀将黄忠之物,前些日子庾氏叛乱,我往广陵走了一趟,是以得来。”

彭治语中不乏得意。谢沂轻轻一嗤,端过酒瓯浅酌一口。所谓「往广陵走了一趟」,就是劫掠富户了。这些流民军缺乏严明的纪律约束,放任下去,终究难成气候。倏尔,彭治话锋一转,“使君可要一试?”

那黄忠是后汉末年天下三分蜀国的一个将领,擅使弓箭,臂力惊人,常使二石弓。这把弓也是如此。彭治一心想看他笑话,故而请出此弓来,让他开弓。

莫说他现下醉了,便是没醉,以他这弱不禁风的身板,也拉不动二石之弓。届时,可就丢脸了。

谢沂自然知晓他在打什么主意,拎着青釉酒瓯佯醉地转了半圈,推手笑拒道:“怕是不成,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可还能开弓射箭么?”

他脸上已浮了一层淡如云霞的绯意,显然是个醉酒的样子。彭治一面拿眼瞟薛况,一面劝说:“咳,今日将卒同饮,四座并欢,不过军中取乐而已。使君不开此弓,我等谁也不敢动啊。”

刘升亦以言语附和。薛弼之心性质朴,兀自不解,薛荔之却是气红了脸,心道,这样珠玉耀目的郎君,便是不熟于弓马又何妨。

“那好吧。”谢沂做出个为难的样子,无奈咧唇一笑,“既是取乐,为博众笑,本官就勉为其难地一试,若是不中,尔等可不要笑话。”

他推开搀扶他的薛弼之,一步三晃地接过了宝弓,甫一接过,手臂便假意闪了闪,“喏,这弓可不轻呐。倒真是把好弓。”

“使君可小心些,这弓的弓力可不小呢。”

彭治假模假样地提醒道,亲自弓身奉过一支金翎羽箭。谢沂将其搭在了弦上。

四周早已默契地让出场地来,相隔三

尺。薛弼之兄妹担心弓弦会闪了他的手臂,被父亲眼神止住,只好退了回来。

薛况微眯双目,捋须不言。他实则也有自己的打算总不能,贸然将薛家几代的经营交予一个不习弓马、不研军事的膏粱子弟手中。

台下早有军士推来了箭靶,距离高台,遥有百步之距。谢沂本举弓欲射,忽而又放了下来,眼中醉意氤氲,“我说彭将军,这张弓弓力不小,这射出去的箭岂止百步,还是再往后移些吧。”

“使君所言极是。”彭治料定他是为此后射不中找理由,笑得满脸横肉,百步穿杨已是难得,何况以这二石之弓,设靶二百步呢?身侧主簿高声朝台下喊:“使君命令,将箭靶后移!”

于是台下众人又将箭靶往后移了百步,共两百步。谢沂再次举起弓来,端直燕尾,遥遥对准了台下的箭靶,口中醉意喃喃:“哟,眼前怎么花了起来,看来这一把是射不中咯。”

彭治笑着提醒:“使君可看准了。一鼓作气,必能中矢。”

一时高台上下万人屏息。翘首以观。只见得弓拉如皎日,弦响霹雳惊,羽箭恍如飞星飒沓,电掣风驰破空而出,正中靶心。台下那尊箭靶连箭带靶飞出去老远,死死钉在雪地上。

空气似乎停止流动了一瞬,片刻后,台下贺声雷动,宛如山崩地裂。台上,一众围观的将官瞠目结舌,口不能语。

“唔。好像射中了呢。”他丢开画弓。招过薛弼之,摇摇晃晃地朝台下走,“小薛啊,陪我看看去。”xs74w

彭治惊得嘴似合不拢,薛况面色沉凝,着人拾了那张弓,自己试了试弓力,掠了彭治一眼。对方恶狠狠地一咬牙,不得已咽下这口气。

薛荔之面上的三分惊诧早已转换成七分赧色,疾步跟在了兄长身后由衷赞誉道:“使君好技艺!”

“不知使君的箭术是跟谁学的?荔之从幼年开始学习弓马,虽然射的准,却从来射不出这样的力道呢!求使君赐教!”

薛女郎激动得脸儿红红,显然是真心喜爱弓马之术。谢沂便一笑,“唔,那弓弓力太强,发出去的羽箭速度自然快。速度快了么,这力道也就大了。蛮力而已,并不适合女子练习。女郎的技艺已然很好了。”

几人朝箭场行去。所经之处,军士无不伏首行礼,呼声震天。彭治几人在高台上遥遥望见这一幕,心中的诧异便转为惶恐。“景升!”他低声唤薛况的字,目眦欲裂,“这小子才来几天就有这样的威望,你当真不怕他对你取而代之?”

薛况却沉吟道:“我已年老,若这位新使君当真如他歌中所咏,志在却鲜卑、复宗庙,让出指挥权又有何妨。”

“乱世之中,人命危浅,朝不虑夕。是故丈夫处世当锦衣富贵、安稳度日即可,朝廷如今并无北伐之意,派他来也不过是为了壮大谢氏力量、门户争斗罢了!你这又是何必!”

彭治苦声劝说道。薛况霍地转首,双目明烂如电,竟是大怒:“你这是什么话?如今宗庙倾覆,社稷偏安,大丈夫自当荡平宇内,兴复旧都!怎能说是为了富贵?!”

“子非吾友也!阁下请回吧!我薛家军中容不得尔这等鼠目寸光的小人!”

他拒绝得义正言辞,彭治一张肥硕的脸涨成个猪肝色,欲要再言,薛况身边的军士们却齐齐拔出剑来,挡在了他身前,不得已后退两步。刘升在旁笑道:“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老薛么?他家祖上可被北方胡人屠灭大半,想想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被薛况一瞪,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抬首往台下

望了望那抹玉树身影,“我还是持观望态度吧。我们老刘家也和胡人不共戴天。若这位新长官当真是为了北伐而来,我愿意归属。”

“你们就做梦吧!士族可没一个好东西!”

彭治说着,恨恨地去了。台上属官面面相觑。苏迟敛袖望了薛、刘二人一眼,心知主公势必是要归于这位新长官的麾下了。

是日,谢沂在军中待至黄昏方归。⑦④尒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