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1 / 1)

他是个凡夫俗子,不能为皇帝摆脱世家大族的掣肘。但谁要他失去一生所爱,他必将这种痛苦加注于对方!

“没有为什么。”

他很平静地答,“桓泌与谢珩身为臣子,却心怀不轨以臣僭君。陛下身为天子,政令不出乾元殿,旦夕如坐针毡。”

“君不君,臣不臣,臣未闻有这般的君臣之道。故行此下策,想令两虎相争,为陛下换得喘息之机!”

阖宫皆是耳目,小皇帝并不为他的忠心而感激,余怒未消:“桓谢二氏皆是股肱之臣,卿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

“来人,将陆昀与临海下狱,听候发落!”

他皱着小脸儿转身,极力憋住了鼻间酸涩的泪意,少年老成地行驶着帝王之权。谢沂长跪而谢:“臣,谨谢陛下为拙荆做主。”

寺人鱼贯而入,欲押二人下殿,萧妙拼命挣扎着,哭声喊冤:“陛下,妾冤枉啊!既是陆昀这厮设计妾,与妾又有什么相干啊!”

小皇帝忽而大怒,涨红了脸梗着脖子怒道:“谋杀人而发觉者流,从者五岁刑。你就是那个从者,没听见么?”

“先把她的嘴给朕堵了,听着就烦!”

小皇帝盛怒拂袖。老萧家的这些狗屁宗室,都多大的人了,一个个的,比他还不省心!

一时二人皆被带走,萧妙的哭声也不可闻。萧纂便趁机告退,只言由萧崇做主,他身为兄长全力支持皇帝治罪,绝不姑息。谢沂便也欲告退,小皇帝却叫住他,“谢卿,你会将此事告知桓公么。”

“陛下,这件事瞒不住。”

他沉吟一晌,方缓缓地答。

的确是瞒不住,事情牵扯到宗室女,不能由廷尉直接裁决,需采用「八议」。皇帝年幼,这「八议」之权自然也是落在太后与朝臣的手里。而萧妙派人杀害汤山驿丞驿卒的事做的并不高明,王氏很快就会告至丹阳郡府。王湛之父王澹正是丹阳尹,为报复会稽王府,必定会将此事捅至中枢。

他故意没有向皇帝提驿卒被杀的事,就是为此。

这是他卖给王湛的一个人情。也是为岳丈重新拉拢琅琊王氏的一次尝试。

“朕知道。”小皇帝抬眸看他,一双眼,乌黑如水晶,充满了孩童的纯真。俄而黯然,“朕只是希望,至少你不会与朕为敌。”

谢沂心口微窒,一向能言善辩此时却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帝年幼,朝堂之上无形的刀光剑影,理应不该牵涉到他。但生在帝王家,这是他无法避免的命运。他既选择了辅佐岳父,与小皇帝为敌,是必然的事。

于是他道:“陛下多虑了。臣忠于国家,忠于社稷,必当竭智尽力,以效犬马之劳。”

小皇帝眼神失望,摆手让他下去。谢沂出了台城,不敢返回家中叫母亲知晓此事,便去了青溪里。

桓泌得知女儿无碍,倒也不怎么担心,只命他先行返回汤山等候消息,不必让桓微返回建康。另拨了二百西府军护送。

倒是桓旺和桓时心有余悸,主动请缨。桓泌只准了桓时,叫他带着人随谢沂一同前往。

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汤山王氏别庄里。

桓微自隅中时分才起来,不见了郎君,微微惊讶。得知他赶赴建康后,又蓦地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洗漱后,去往外间看采绿。

相较于昨日的苍白虚弱,采绿的面色此时已红润得多了,正倚在床栏上,喝一碗黑不溜秋的汤药。采蓝忙前忙后,照顾着她。

“女郎。”

见她进来,采绿白着脸想要下榻行礼,自然是被桓微轻轻按住。

“你好好休息。”

她秉性冷淡,除了阿姨同丈夫,很少同人交心,何况是婢子。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只轻轻握了她的手。

采绿能不顾生死地护她,她心里自然是宽慰的。但奴仆也是别人家的女儿,便是采绿没有以命相救,她也不会怪罪她。如今这般,倒让她有些歉疚了。

采绿便很平静地喝药。昨夜的事,她其实也没想太多。事一人、尽之以忠。殿下既已答应她留在江左,便是要她同过去断绝。从此之后,她的主人就是女郎。

采蓝一脸歉疚,哽咽着语:“昨夜都是我不好。女郎,阿绿,你们打我罢。骂我罢……”

“打你骂你有什么用。”

桓微哑然失笑,乜她一眼,她当初留下采蓝。不过是看中她年纪小、心思单纯罢了。但因她的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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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险些害死采绿,此时也不禁生气。微微恼道:“从今以后,你要做什么之前先问问阿绿,再不可自己拿主意!”

“奴婢记住了。奴婢知错。”

采蓝泣涕涟涟。自己险些害死女郎,女郎竟只是斥责一句,她心里十分难受,哭道:“我,我心里实在难过,您还是罚一罚我吧……”

桓微便板起脸来,一本正经道:“罚你三日不许吃晚饭。”采蓝傻了眼,采绿却忍俊不禁,主仆间少有如此不计尊卑地说笑的时候。wap.xs74w.com

午间,守在院外的西府军士来报,王家女郎来了。

两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五月间的流觞宴上,彼时的王琀可谓天之骄女,众星捧月。如今在乡下「修身养性」了数月,她眉眼间再没了那股略显跋扈的骄矜之气,一袭素白冬装,眉眼清丽柔和,只挺得笔直的脊背仍彰显出这位南齐第一门阀嫡女的风度来。

平心而论,这样的王琀并不招人讨厌。到底是七百年大族教养出的女儿,跋扈骄矜褪去,她身上只余浓浓的书卷子气,颇令人喜欢。

桓微拿不准她因何而来,与她也无旧情可叙。两人相视无言了良久。院中萱草冬荣,寒梅幽香。

王琀立在庭下静默看了她一晌,忽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好了。我是主,你是客。我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人人都说你如今过得好,我就来看看她们有没有骗我。现在看起来……谢使君待你一定很好。”

“因为,你眼里的冰化了。”

冰化了?桓微十分莫名,王琀婉声笑道:“你不请我进来坐坐么。”

在人家的屋子里,桓微也不好拒绝,正要答应,院门外便传来丈夫含笑的呼声:“皎皎!”

谢沂卷着狐裘,龙骧虎步地奔过来,风尘扑面,不顾王琀在场就欲揽她入怀。桓微羞恼地推开他,嗔道:「你脏死了」又轻拉他衣角,示意他还有人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