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间?的力道瞬间?轻了几分。
先前因担心薛淮敏,她只匆匆用清水擦去了表面的浮灰,用帕子按了按便直接撒了些金疮药,都?未用白纱裹住疮面便跑了。
“我先前处理过了……”见他缄默不语,薛蕴容心中莫名有些心虚。
话音未落,却见越承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了其中一个瓶子,将其中的液体倾倒在伤口上。也不知里面装了什么,竟是一阵刺痛,叫她霎时变了脸色。
还未等她出声,越承昀又将另一份调制好的伤药敷了上去,随后?取出白纱,飞快地将她的手肘裹了一圈又一圈。
诸事毕,他终于?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说出了第?一句话:“周医官新研制的药粉,说是能加速愈合。”
接着便是第?二句:“掖庭负责分派各宫室女使的人查了名单,说那人原先是在奉先别苑侍奉的,前几年不再需要这么多人手,便放了一些年龄不足出宫的女使与侍从到?了这里。”
再往后?的话,不必细说,薛蕴容也明白了。
大晋宫中,太后?当居慈安殿,太妃当住清颐堂,慈安殿与清颐堂挨得近,方便往来。而再往上数,一些在武帝驾崩时年纪尚轻以致仍健在的太皇太妃们?则长居奉先别苑。
景元帝的生母庄惠皇太后?在陛下?御极之?初便病故了,清颐堂只剩了十余位太妃,而后?几年内,又陆陆续续走了几位。到?了三年前,清颐堂便只剩下?一位裕太妃。反倒是奉先别苑,还有两位太皇太妃。
清颐堂无人说话,裕太妃倍感寂寞,便自请搬去了奉先别苑,与那两位太皇太妃作伴。可好景不长,到?了两年前,奉先别苑便只剩一位了,那便是慧安太皇太妃。
从长居奉先别苑的慧安太皇太妃身边出来的女使,与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受谁指使做出如今之?事,答案显然已经明了。
“与她一批出来的……”
“皆已扣住,宫中已肃清,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了。”越承昀打断她的话,随即又快速答道。目光却仍旧落在她的手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薛蕴容轻咳一声,将袖子放下?,那抹白纱渐渐隐了:“多谢。”随后?装作什么也没察觉,越过他向前走,继续道,“今日其余几位郡王应当已从吴州离开,我特?意嘱咐了那边备好快马,日夜兼程送诸王入建康。若我猜的不错,待他们?抵达建康,想必寻阳那里便要闹出动静了。”
越承昀紧跟在她身后?,薛蕴容能听见他的步子,可过了好半晌,才?听见他闷闷的答话:“我已命云飞加强几道城门边的巡防,这些时日的进出城皆需相应文书契书与通关文牒缺一不可,甚至商队也不得随意入内,百姓问起,只道是各郡王奉诏入宫,需加强防备,以免生了乱子。”
虽然再也看不见伤口,可他仍旧紧紧盯着薛蕴容摆动的袖袍,脸侧紧紧绷着,嘴唇张合几下?,似是有话要说。
终于?
“你这伤恐怕擦药不便,以后?我每日按时帮你……”
“你回?府中取些衣物来,让秋眠暂留府上……”
却是二人同?时出声。
薛蕴容忽然停下?脚步。紧随其后?的越承昀步子亦是一顿,几息后?又愣愣地将下?半句说完:“……帮你上药。”
下?一瞬,似是幻觉,又像是真真切切从前面传来的一声轻笑。
“你去取些衣物放在含光殿,这几日我们?便住在宫中。顺便吩咐秋眠,叫她留于?府中,时刻警惕。”说完,薛蕴容又继续向前走,将犹在发?愣的越承昀抛在身后?,“我去见父皇。”
能让越承昀怔愣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自二人因争吵别院而居后?,他便再也未有一日能在宫中留宿,更不必说是在薛蕴容的居所含光殿了。
他原地木了好半天,内里更是数种情绪涌上心头,终于?在薛蕴容快要步入拐角时按捺不住内心的澎湃情绪,答道:“我去去便来!”
*
建康暂且处于?宁静之?中,可入了夜,百里之?外?的吴州,侍卫长奉命在城南等候公主所说的贺姓之?人。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听着人数不少,侍卫长紧紧盯着前方格外?警惕。
下?一秒,来人报上暗号,显然正是他要接应之?人。侍卫长正要发?问,却见来人风尘仆仆的面容下?是掩饰不住的急切:“可否速速带我前往健康,我有急事要禀告公主,十万火急!”
第66章 第 66 章 “诸位,本王方才得到了……
卯时, 晨雾将将散去,城东的张氏早点铺的张娘子正准备打开?铺门向外支起摊子,却?忽然发现门口的长街上?已?站着一队人。探头望去,这队伍似是从东城门起, 只是摊子全部被?支起的这片刻功夫, 这队伍不但?分毫未向前进, 末尾还多了几人。
见早点铺开?张了, 恰好?站在门边的人索性买了几个?肉包。
张娘子一边揭开?蒸笼一边顺嘴问道:“今儿怎么?这么?多人排着队出城?”前几日,张娘子的母亲病了, 故而闭店了几日回家照顾,几乎忙得抽不开?身,根本无暇打听近几日城关的事。
“嗐,前几日不是说?宫里老太?妃病重,听说?陛下急召了几位藩王入建康, 官府这几日便加强了巡防, 连进出城的文书都要备齐全。原本倒也还算合理,可今日不知又抽什么?风, 什么?也没说?,大早上?盘查得竟比昨日更严, 搞得大家伙心里都紧张了。”男人抱怨了几句,转头看见又一屉蒸饺好?了, 忙伸手?递钱, “再来一屉这个?, 也不知何时能?轮到我……”
嘟囔间,队伍好?不容易向前挪动了点,张娘子看着越来越长的出城队伍与不耐的人,不知为何, 内心浮起一层淡淡的隐忧。
若有人立于高处仔细观察,便能?发现原本鲜少有人登上?的城楼上?,正站着几名甲胄齐全的兵士。领头的那人面容冷峻,眉头紧锁,双手?撑在城墙砖石上?遥遥看向城外。而他身边围着的亲卫,浑身也都萦绕些许紧张的气息。
毕竟,从江阳郡出发前,这些小兵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暗中护送,他们只需遵循司马的安排、一路紧随公子,平安抵达目的地就好?。谁知前些时日尚在寻阳时,司马身边的心腹忽然出现,竟叫公子改了计划、连夜赶路直至建康。
而今,他们这些贺司马身边的人,经公主安排后被?暂时分派到了各个?城门边。
与此?同时,皇宫御书房内,一张宽大的建康城舆图摆在了案上?,云飞与一蓄着短须的中年男子站在一侧,仔细听着薛蕴容安排。
“北边的崇安门外连着小重山的一处山脚,虽然山路难行多处不通,但?云飞你也别?忘了此?处,分二十人守在山脚。”
薛蕴容沉吟片刻,视线扫过?城中几条主街道,接着指了指连接东西城门的那条:“从今日起,中护军在这几处加派人手?。还有几处城门口,无论是何背景,凡进出城皆需查验车架内,一切可以藏人的角落都不能?放过?。”
直到现在,中护军梁平仍未从震惊的情绪中缓过?神来。半个?时辰前,他刚被?急召于此?,就被?薛蕴容的一句话震住了:陈梁郡王要反,已?悄然带着私兵驻扎寻阳,你须仔细京城防守。
若不是公主金口玉言、从不随意玩笑,梁平几乎都要以为她是拿自己消遣来了。
毕竟陛下登基后待这些藩王不薄,甚至在原有的礼制封赏后又添了三分。而这位新承袭爵位的陈梁郡王,更是一贯有谦卑恭顺的美名。
梁平定了定神,问道:“殿下可将此?事告知了中领军?”
中护军负责京城防卫,中领军则统率五校尉、中垒、武卫等营,若要应对大事,势必需要调动中领军。
只是……
薛蕴容垂下眼睛,指尖划过?舆图上?标记的几处点位,最后重重落在东城门边:“暂时不急。给中领军下调令实在太?过?明显,若让他们出动,城中众人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恐怕会打草惊蛇,反倒额外生出别?的乱子。眼下薛琢谋划之事尚未明了,事先告知于你,是怕有人提前混入城中。”
“薛琢此?前以车马损坏、难以即刻前往的理由滞留寻阳,这么?些日子,早该修理好?了。眼下连其余几位郡王都快要从吴州赶往建康,他竟还久久未消息……我们且等上?几日,等从寻阳传来他那冠冕堂皇的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