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自是不服,闹腾着说不唱这?些便玩不了百索,会被其他人笑话。

“小命要?紧,还想着唱!”又是一声拍桌,“又是金乌不见又是白日昏,还有乌鸦衔枝,像好意?头吗?被天家晓得了那还得了,不许再唱!”

见孩子愣愣的,他又扭头对妻子道:“这?几日还是别让丫头们出门了,听我的,先安生几天。我看这?歌谣不像是好话,‘老树新芽’这?不是在说陛下与……哎呦!”

又是几声叹气。

丈夫是家中书读得最多的,纵使清贫也时常露个笑脸,甚少有如此担忧的时候。虽听不大懂他最后的意?指,妇人还是连连点头,顺手将孩子捞到身边,摸头安抚了几下。

饭前那绚丽的余晖散了,整座村庄笼罩在暮色中。看着满面愁容的丈夫,她心中也跟着担忧起来?。

难道,外?面当真要?生乱?

第60章 谣言(二) “阿敏听说能帮到你,高兴……

庭院内景致如昨, 芙蓉开得娇艳,八月的夏风裹着?花叶间的香气卷入屋内,然而屋内的人再无半点兴致感受。

薛蕴容支着?额头倚在窗边小榻上,合眼听秋眠禀报着?今日来讯, 左手指尖在小几上无序敲击, 足以显现她内心的烦乱。

“城郊装作农户的侍卫来报, 说?是附近有些孩子已经在唱这些歌谣了。”秋眠斟酌着?用词, 转述时满面愁容,“侍卫用些饴糖哄住他们暂时不再唱了, 只是……”

“只是扬汤止沸。”薛蕴容倏地睁开眼,指节重重磕了一下桌面,发?出笃笃的沉闷声响,“从?益州到建康,上千公里。周遭早已传遍这种歌谣, 眼下是按不下去了, 强压只会?适得其反。昨日城郊已有了,想必今日城中小巷也?已传开了。”

想起那歌谣中的隐含之意, 她冷笑一声:“明理暗里都在说?,父皇与阿敏身?子孱弱、命不久矣, 大晋难以为继,还连‘金乌赤乌’都拿出来说?道了。”

“父皇不大康健是事出有因, 这些日子虽也?如常上朝, 可明眼人都能瞧出他行动不大敏捷, 全然不似从?前。但个中缘由却不能与外人道明,那些人想必是捏准了这一点才?敢大肆宣扬。阿敏幼时身?子弱,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可现下已然不是, 只不过他久不现于人前……”

久不现于人前。

薛蕴容暗自忖度,突然心念一动。

若是挑个时机与阿敏在人前走一遭,这谣言自然破了一半,也?就不会?再给他们机会?引出“陈梁郡王”才?是天命所归这种话了。

只是,如何觅得良机。她暂且未想好。

是否可以出其不意主动出击呢?

“对了,越承昀人呢?”薛蕴容惊觉自今晨回府后,便未见过某人。

这几日,她恐蜀地因联系不上郑钰突然狗急跳墙,因而一边忙于兵士布防长留宫中,二?人竟是已两日没?见。

“差点忘记说?,”秋眠难得惊惶了一瞬,“驸马一早便带着?云飞去了宏升茶楼,方才?还递了口信回来,说?是待殿下得空,可去一楼大堂寻他。可我因侍卫之语满脑子全是城郊那事,一时间竟给忘了。”

*

建康城内茶楼众多,生意最好的当属鸿泰、福和?二?家,宏升茶楼在这两家面前压根排不上号。

奈何今日,宏升茶楼所在的云金大街人声鼎沸,远远隔着?几家铺子都能听见茶楼的喧闹声。反倒是另外两家冷冷清清,像是人气尽被宏升吸走了似的。

马车停在一条街外的巷口,薛蕴容从?车厢内探出身?来,瞧着?路边仍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向宏升茶楼走去,而不远处的茶楼更是隐隐传出叫好声,心里存了一丝疑惑。

她低头理了理身?上特意更换的朴素衣裙原本晨起时穿的常服亦可出门?,但她品了品茶楼的名号,总觉得有些不对。

在这紧要关头,越承昀带着?云飞去了茶楼,必定不是为了听曲消遣去的,近日歌谣传播甚广,想必是为此事。更何况,若论?舒适,当选另两家鼎鼎有名的,而非宏升。况且,他未选雅座,只说?去大堂寻他,想必也?是存了掩人耳目混入其中的想法。

越靠近茶楼,薛蕴容越发?觉得自己这般决定是对的。

原本一楼能坐个半堂的人掌柜的便已是谢天谢地了,眼下却连门?外石阶上都站着?挤不上座的人。定睛一看,茶楼内,贩夫走卒、妇孺孩童围坐一堂,似乎街头巷尾的百姓全来了此处,个个形容简单、衣着?朴素。而掌柜抱着?算盘撤离了柜台,原本的柜台边搭了个简单的台子,一名鹤发?老者正抚着?胡须,将?手中的惊堂木“啪”的拍在柜上。

竟是在说?书!

而此处人这么多,想必所讲的故事也?精彩极了。

薛蕴容越过面前攒动的人头向里看去,终于在最南边的角落看见了同样身?着?素衫的越承昀。

只是眼下……该怎么挤进去?

望着?眼前的层层人墙,她心一横,索性?两手向前一拨:“借过。”她用了几分力,硬生生挤出一条小道。

面前抱着?孙女的大娘有些不满:“没?位子了还朝里面挤做甚!你这女郎真是……”

“娘子”薛蕴容仍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被来人捏住,越承昀带着?笑走近,转头向一边有些不忿的大娘赔笑,“对不住,您要带着?孩子上我那桌坐着?吗?”

他指了指南边靠窗的位置,补充道:“我弟弟有事先走,空了个位置出来。”

薛蕴容跟着?看去,云飞正坐在凳子上,感受到她的视线,他僵硬地朝她拱了拱手。

大娘收了声,跟着二人径直坐下了。

望着?利落离开的云飞,耳边响着?说?书人故作玄虚的开场白,薛蕴容瞥了一眼身?侧的人,担心被同桌的其他人听见,她头向越承昀凑近了些,旋即低声道:“你有什么点子……”

下一秒,她的腕子被人按住了。

“先听。”

台上的老者终于拖拖拉拉念完了开场白,又是一下惊堂木拍桌的动静,他终于悠悠开口:“诸位近日可曾听街头巷尾流传着?一首极易上口的歌谣?”

堂下一时哗然。

“不是说?书吗?怎么忽然开始掰扯这些有的没?的,要是想听那个我回家听孩子唱两句不就好了。”已有急躁的人出言表示不满。

“莫急莫急,老夫要讲的故事正与近日的歌谣有些像呐!”说书人笑着安抚,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薛蕴容所在的角落。

薛蕴容捕捉到了那道转瞬即逝的目光,猛地攥住越承昀的衣袖。

恰在这时,大娘怀里的孙女喜滋滋地开口:“我知道!里面有一句‘乌鸦抱走枝头雀’,是不是!”

此话一出,大堂内传来零星的笑声,说?书人也?望着?台下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