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瑞又叹:“虽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作为友人该多注意,但……唉,总之,你提一嘴也就提了,罗师姐也晓得其中因果了,你……万万不要再逾矩。否则她们与我们也要生起隔阂了。”

阮郁一抿嘴,缄默半晌,到底还是说了句,“行。”

*

阮郁之事按下不表。

罗艽走出房间。

忆起自己昨夜酒足饭饱,与叶青洲在榻边拉扯,她忽而有些尴尬。

她不晓得自己在想什么,竟像个泼皮登徒子,上手就扒人家衣衫。

而之后叶青洲拂袖而去,彻夜不归。罗艽一觉醒来,也没在客栈中找到她。

师妹一定是生气了……

如是想着,罗艽走出客栈,一遍一遍揉着眉心,显然十分懊恼。

便是踏出客栈见到其余几人时,叶青洲从她身后出现,笑盈盈来挽她的手。“师姐好慢。就等你一个了。”

叶青洲的笑一如往常,照得人暖洋洋。

罗艽眨了眼,侧身与周围人打了照面,只说:“抱歉。”又低头,向叶青洲压低声音,诚恳道,“昨日之事……也抱歉。”

叶青洲一愣,却笑着答:“不会啊。”

尔后再确定几番,六人便启程,要向南边走。

偃步辇上,罗艽与叶青洲坐在一处。

分明昨夜闹了小变扭,眼下却无任何不快。叶青洲满眼是笑,一路上倚在罗艽身侧,虽不怎么说话,却闹着玩罗艽的手。

叶青洲的手比常人更凉,抚在罗艽腕边时,激起丝丝清凉。她一圈一圈划着罗艽手掌,又抚过掌心每一道纹路,贴向自己面颊。

罗艽任由她动作,偶尔被她闹得痒了,也忍着;只在心里泪流满面:昨日之事,师妹一点也不怪我。师妹真好。

行至丛林小道,步辇微一颠簸。

叶青洲腕上的银铃忽响个不停。叶青洲“啊”了声,陡然想起什么似的,抬手向罗艽展示这摇铃。“师姐,你还记得吗?你曾说,但凡我摇摇这铃铛,你便会回到我身旁。”

叶青洲垂了手,额头在罗艽肩上蹭着,朝下一落,躺进她怀里。“真好。现在我一摇,你确实在我身旁了。”

她虽笑嘻嘻,罗艽却分明听出几分委屈。

罗艽明白,叶青洲大抵是想到了这百年间,她不在的那些时日那些日子里,不论她将这铃铛摇得如何响,罗艽都不可能真的去到她身旁。

见叶青洲笑着笑着却又要含泪,罗艽心都要碎了。

她于是将怀里人抱起,下巴抵在她肩膀,手抚摸着她脊背。“师姐不会再食言了。”

叶青洲缩在她怀里,小猫似的“哼哼”几声,再一声柔柔软软的“好”。

她们的对面,坐着面无表情的周空与许嘉瑞。

据这几日观察,她们觉得这几天认识到的叶青洲,实在是颠覆了她们十年百年的认知;亦方知,这长生剑叶长老所谓的清冷自持,不过是假象。

罗艽面前,她要多不矜持就有多不矜持;常常撒娇几声,便那么软若无骨地往罗艽身上一倚,整个人再站不起来。说是罗艽琉璃身躯离不开叶青洲,可不晓得的,准以为是她叶青洲离不开罗艽。

她二人相视,尴尬一笑,不约而同挪了眼,望向珠帘窗外。

山色深浅,天穹一道霞光。

几人的落脚处是许嘉瑞依着对血树的估判选出来的。如今要去往的豫州城,覆盖婫英县与浚县等十余个大小不一的小县。

浚县,是几月前周昭越死里逃生的腌臜之所。

几人到时,豫州城内正亮起灯火。

各家各户张灯结彩,像在过什么喜庆节日;然这六人各有心事,便是谁也没多在意。

找了客栈住下,许嘉瑞乐呵呵去和掌柜的讨价还价,拿来三把钥匙。

一把分给周空、周昭越,一把自己留着。

等到了罗艽、叶青洲面前,许嘉瑞举着拿出钥匙,看着她二人飘忽的目光,便隐约有些犹疑。“你们是该住一块儿吧?只、只一张床……我我我没办错事吧?”

许嘉瑞话音落下,叶青洲冷冷移开目光,装得事不关己。只有罗艽笑着接过钥匙,“谢啦。”

许嘉瑞咧嘴笑两声,几人便一起上了楼。

星辰高楼,回廊外人间烟火。

休整梳洗毕,叶青洲趴在榻上,把玩着自己芥子袋中几件玩意儿。

她难得扎了发,露出纤长洁白的脖颈,肩上薄衫半透,随意搭着,脊背如玉如冰,望来清冷却透着妩艳,宛若泠泠出水的芙蓉。

罗艽来时,她一枕头玩意儿来不及收,面上便挂些讪讪。

罗艽摘了头绳,拿木梳随意一梳,扫眼叶青洲的小玩意儿。不过一些扳指、玉镯,或细小石子,几颗雪里石。

芥子袋放在床尾,叶青洲没来得及拿,下意识将手边一枚玉石收入袖中。

她衣衫不整地靠向罗艽,撒娇道:“师姐,帮我拿一下小袋子。”

罗艽抬手,将芥子袋扔回去,瞥一眼叶青洲,只淡淡道,“你手里的,是云槐石吧。”

叶青洲半趴在榻上,闻言眼神一闪。她并不说话,又像是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