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缕衣一定是金缕衣的错。
思及此,罗艽放宽了心。但彼时她与青洲……
打住!莫再瞎想!
心下虽如此命令,可罗艽耳畔还是那微微颤抖的轻笑。她越想耳根越红,看着面前木盆,恨不得一头扎进水中。
恰此刻,有人轻轻叩门。罗艽湿着发抬眼,见阮郁抱着手臂倚在门边。
“聊点事儿?”
罗艽困惑一瞬,立刻取了一方绣帕,擦拭面颊。
阮郁皱了眉头:“怎么还用水洗?分明用灵力便……”又道,“是了,罗师姐的灵力得省着点用。”
罗艽听出她话里有话。
她于是淡然道,“想聊什么,大可直说。”
阮郁也不再兜圈子,单刀直入地问:“罗师姐,你这身躯灵力运转的难处,有眉目吗?”
罗艽摇头。
“叶青洲有说什么吗?”
“……没再问。”
“那我便说说我知道的。”阮郁道,“琉璃幻境与琉璃身躯,说来同源。但罗师姐你对幻心术也熟练,知道它并不能造出一个活生生的、有明识的人。”
“你的身躯与幻境左右没什么联系。不过幻境由灵力塑造,其间灵力充沛,没世俗那么多杂质,才更适合你的存在。”
罗艽静静听着,时不时“嗯”一声。
阮郁再道:“凭空造一个身躯,那是漠江城的本领。至于叶青洲与漠江城什么联系,我不知道,也不乱猜。我只想说,罗师姐你灵力运转的难处,本有着无数解法。西域的昆仑玉,或南海的云槐石,这都是漠江奉为至宝的玩意儿,对你这身躯显然也有用。单单贴着幻境主人,总治根不治本。”
“嗯。我明白。”罗艽捋着湿发,“那确不是长久之计。”
阮郁道:“这身躯大抵算个七八成,生于灵力育于灵力,自是灵气充沛然有优点,亦有明显弊端。便是你已觉察的问题。好在这都是可以解决的。”
罗艽:“嗯。”
阮郁再叹:“其实,这么些事儿,本该由叶青洲与你说的。但我就怕她不与你说。”
罗艽一皱眉,阮郁心急,自顾自便说了下去。“是今晨我听见她与嘉瑞聊到南海与云槐,见她心思,才有这些担心。”
“我晓得,你们师姐妹情谊深,断不会有害人之心。”
又道,“对,谁都晓得,她喜欢你;便是因为太喜欢了偶尔心意高于情理,才会不理智,将人困囿在身侧……”
“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顾虑。”
罗艽打断,向她做一个“收”的动作,笑得没心没肺。“多谢阮长老提点啦。”
*
阮郁与罗艽尴尬作别,方踏出门,便见到守在拐角的许嘉瑞。
“阿郁。”她面无表情唤了声,“你与她说了我们今晨的谈话?”
许嘉瑞皱着眉,尾音拖得很长,显然是不满。大概怪阮郁逾矩,多管了闲事。
阮郁含糊“嗯”了声,眼底却染上懊恼。
她们一同向外走,直至无人处,许嘉瑞忽而驻足,一个巴掌拍上阮郁后脑勺,“阿郁你在想什么啊!?”她怒道,“我知道你有些看不惯青洲,但也没必要如此、如此挑拨离间吧!”
“……挑拨离间?”阮郁白她一眼,“她俩一个有情一个有意,轮得到我挑拨离间?”
“我不过觉得她不够真诚。什么都不说,仅仅这般耗着,倒时水落石出,有她后悔的。”
“那也不是你我该管的。”许嘉瑞道。
“是,对。”阮郁颔首。“但我是认为,罗师姐实在太惨。便看不得她再被蒙在鼓里。”
“嘉瑞,你我都见过千里陂的血月,知道她曾被姓陆的骗,又被兰芥那帮秃驴骗得没了命。如今回来,在这性命关天的大事上,再被叶青洲瞒着……”
许嘉瑞无声地叹了口气。
“青洲瞒着,却与那陆离辛、无为之辈根本不同。你我明白她用情至深,本意绝不会是迫害。”
“是啊,是啊。用情至深。”阮郁嗤笑,“用情至深一副要死要活模样,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既钟情又专一,却什么都不说,苦情戏演给谁看?死要面子活受罪。多无聊。”
许嘉瑞眯起眼,不太认同。“青洲……青洲也还好吧。至少情意的事儿,从不藏着掖着。只是罗师姐不太在意这方面的事情。”
旁观者清。
百年前风仪,许嘉瑞和阮郁便认得这三清山的师姐妹。罗艽剑术九州天才,却在人情上稍显迟钝;尤其“情”之一事,平铺直叙说了,她都不一定绕得过来弯。
阮郁却说:“罗师姐再迟钝,却并非真傻。倘若叶青洲有心,一字一句明明白白地说了,总不至于一点儿情意都传达不到。如此躲着不说,等对方白白丢了性命,又闷苦百年千年,有什么意思?”
阮郁顿了顿,再皱眉道:“叶青洲说了,那么这师姐或回绝或推辞,也算有个回音。而不是眼下这样什么都不说,重演从前那些哭哭啼啼的事儿。”阮郁性子本就急,如今更是烦躁地眯起眼。
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叹惋。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她们总不能是,百年只修得擦肩一顾罢。”
许嘉瑞叹口气。“阿郁,我明白你意思。二人之事,第一要务便是真诚,千不能闪烁躲藏。不管什么样的苦衷,一定要坦诚相待。”
阮郁:“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