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判被迫中止,消息很快传到总部,当天晚上董事长和几个高层就飞到北京。
汇报过程中几个高管的眉头始终紧锁,沉默片刻,鲁海丰突然问,“郑主任,你觉得那个翻译的可能性大吗?”
“顾翻译本身不会接触到这么核心的东西,她只是翻译而已,但是她会和核心组的人有接触。主要是她前一天外出了大概一两个小时,这期间并没有人知道她真正干了什么。”郑主任如实回答。
“那照你的判断,如果她是泄密者,那必定就有人和她合作?否则以她的职责是不可能拿到我们的底价资料?”鲁海丰追问。
“也不排除她会自己盗取。”
“后一种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没有可能,资料是在我的房间,除我之外是不允许任何人进我的房间或者假我的名义开房门。这个和酒店已经说过了。”
“那是否存在服务员盗取?”
“资料都是放在保险箱上锁的。这个我敢保证。”郑主任也一头汗,被董事长一问,似乎每个环节都有可能出纰漏。
“这个事情你们要私下调查,切不可搞得沸沸扬扬,真正的贼没抓住,反倒坏了合作关系,也显得岳中管理混乱。”鲁海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这事情真被媒体曝光,那他这个董事长也不要做了,全国知名大型国企泄漏商业秘密,可不是一顶小帽子。
“至于那个翻译,仍然要用,怎么用你们去想。反正这件事情的处理原则,一是不声张,二是不放松,三是不冤枉,四是挖到底。”
郑主任和鲁蘅忙点头,鲁海丰露出疲惫的神色,刚要挥手让他们出去,郑主任说有其他事情汇报,鲁海丰让其他副总先去休息,房中只剩下郑主任时,揉着眉心,“你说吧。”
“董事长,实际上事情没有那么坏。这个被我们之前预料到了。”郑主任坐到董事长旁侧的沙发,压低声音。
“什么意思?”鲁海丰表情并不见变化。
“在准备谈判方案时,我们听取了中鼎裴总监的建议,制订了两套方案,裴总监比较有经验,之前为不少国内企业走出去战略做过咨询,也参与过谈判,给我们讲了类似的事件,考虑到事情的重要性和机密性,我们并没有对二套方案的事情对外说,甚至没有对董事会汇报。当时也就是个以防万一,没想到真发生了。我们震惊的是真有内部人充当对方的眼线。有一点还是比较欣慰,就是真正核心组的人可能是清白的,因为对方知道的价格也只是第一套的价格。所以我们的搜寻范围也是限于稍外围的人。”
直到此时,鲁海丰的面部表情才有一丝真正的放松,拍拍郑主任的肩膀,“姜还是老的辣,这个策略好,董事会不会怪你们的,这商战也是战场,虚虚实实总要玩儿的,所谓兵不厌诈。”
想了想,鲁海丰又说把中鼎的裴总监请来,我想和他聊聊。
事情似乎没有什么进展,顾许幻依然是大家避之不急的对象,索性在没有的谈判的日子顾许幻就待在酒店的房间,一遍一遍地翻看资料,不知道还会不会当翻译,但既然项目组没有给出任何说法,她总是要把工作做到位。
裴中恺连着几日并未出现,倒是鲁蘅过来几次约她吃饭,都被顾许幻拒绝了。鲁蘅不过是给她面子,她倒不想让她太为难。
第四天下午谈判重新启动,顾许幻仍然是翻译,众人多少有点诧异,或许是戴罪立功,再或许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毕竟到现在找其他翻译也不大可能。
在怜悯和怀疑的目光中,顾许幻面无表情,对于这样的举动,除了和大家一样的诧异,并没有感激和庆幸。岳中没有正面解释这件事情无疑仍然对她是有质疑的,她本身是清白的,自然不愿意承受任何的暧昧,不过,似乎岳中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从头到尾,岳中并没有说她什么,但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说陷她于不仁不义,鲜廉寡耻。
此时此刻,顾许幻心冷如寂,如今这份工作做得也无非是个尽职尽责,恪尽职守。与鲁蘅的惺惺相惜,与裴中恺的渐行渐近,现在都无非是幻影而已。
顾许幻出去吃饭,因为脚伤好很多,也不需要拐杖,就那样一跛一跛地在走廊里慢行,多少还是有点艰难。突然后面有人扶住肩,顾许幻回头只看到裴中恺半个脸,心底顿时一片霜冷。甩开裴中恺的手扶住墙。
裴中恺不再伸手,就跟在后面。
顾许幻被跟得心浮气躁,停下来转身,“裴总监也没有崴脚,何必跟在一个瘸子后面学步?”
“何必逞能?”
“我不过是自救而已,何来娇气逞能?”
“既然岳中让你继续当翻译,就不用多想其他。”裴中恺并不接顾许幻的话,另起话题。
“你是说我该感激涕零?”顾许幻忍不住反唇相讥。
“清者自清,又何必在乎那些说法。”
“我需要在乎吗?如果不是岳中再度聘我当翻译,或许裴总监也不会好意地帮助一个瘸子吧。惹祸上身唯恐避之不急,何况两人暗中来往。裴总监,你去哪里,如果你从这里走,我会换条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会乘电梯,麻烦你换个电梯,或者再等一次。”
电梯门在顾许幻的眼前慢慢合上,裴中恺就那样立在电梯前黑着脸盯着她,没有走进来。顾许幻冷笑,既然怕摘不清,何必充当好人,也不过是一句话,就这样被当真。只怕她的嫌疑仍未解除。
第26章 沉冤记
岳中那边派来一个人帮助顾许幻整理翻译资料,顾许幻彻底觉得没意思。
岳中不辞她,多半是她已经在这个项目组待了一个多月,再找其他人或者其他公司,多少是涉险的事情,那么正好以她脚伤为借口派一个监视的。顾许幻失笑,怪不得岳中这样做,多少亿的大单子,谁也担不了失误的干系,只是他们这样做未免放过真正的泄密人,可是在她这个位置上又如何去提醒别人。
但在新开始的谈判中,顾许幻敏锐地从岳中的口气里觉察出一点点变化,对于上次价格泄漏的事情好像岳中提前有所防范,尽管谈判人员表面和外方周旋,但顾许幻能感觉到其实岳中也是有底牌的。怪不得他们不急于找那个出卖情报的人,恐怕他们也知道是谁,只不过把自己当个替罪羊好演一场戏。
这样想难免会影响心情和工作,第二天的谈判中出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顾许幻听见岳中的技术人员在陈述对方的价值估价因素,而对方似乎很不屑,前几个观点还算是有礼貌地进行反驳,可对于最后一个年产值数据和经过年金收益率测算的未来预期收益表现了相当地蔑视,尽然明显嘲笑岳中如何用这种笨拙的不科学的方法算出这样一个可笑的数字。
中方的人当下就有些愤怒,其中一个人解释了一半,被裴中恺打断,示意不要说。外方的人居然挑衅,其中一个留着胡子的人盯着顾许幻说,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顾许幻刚要说话,裴中恺接起话茬说我的同事正试图向你解释模型推算,我认为没有太多必要,因为我们的模型演算方法也正是贵国著名经济学家所证明的,想必各位比我们熟悉它到底好不好用。
可是裴中恺的话并没有让对方信服,小胡子男人仍然盯了顾许幻要她翻译。
顾许幻后来也觉得自己当时是被出卖情报这个莫须有的罪名给弄得有点神经质,在那一刻她想到小胡子的坚持更像是向大家表明他只信顾许幻,不信其他人,顾许幻更像是那个为一己之私做出不道德事情的人,实际上当时的确也有人这样私语来着。
向来的好风度突然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顾许幻张了张嘴,对不起,刚才我没听到,裴先生说了什么他自己最明白,刚才已经解释了,我想就这些。
生硬的语气一时让气氛低沉。最后还是外方的一名主要人员插话说希望岳中给一份模型演算方法和过程,他们也好考虑研究一下。岳中这边点头,尴尬的局面才算抹平。
顾许幻知道自己有点情绪焦躁了,作为翻译人员她不是情绪的传达者,起码是刚才,她只需不卑不亢地把裴中恺的话重复一遍就可以了,结果她却把双方斗智的气氛差点儿烧成武打,这一点上,今天相当地失败。
慢慢踱回住的楼层,路过裴中恺的房间时,突然门一开,整个人就被拽了进去,跌跌撞撞地靠到墙上,脚在门框上绊一下,疼得厉害。
鲁蘅忙过来扶住顾许幻,回头没好气地骂裴中恺,“有话好好说,没见过你这样的,许幻的脚还没好呢!”
抬头看裴中恺双手叉腰,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并不理鲁蘅,睨着顾许幻,“你是个好翻译吗?”
被鲁蘅扶坐到床上的顾许幻被一声质问又站起来,不示弱地回敬,“裴总监什么意思?”
“你今天的英语说得真好,什么时候这谈判的场合成了你耍小姐脾气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