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1)

白姬饶有兴趣地问道:“韦公子,你是怎么逃出贼窝的?”

韦彦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一会儿,才道:“多亏了非烟,我才能回来。”

韦非烟是韦彦同父异母的妹妹,他们兄妹两人命数截然相反,因此性格不合,从小就是死对头,互相看彼此的笑话。

韦非烟花容月貌,性喜美男,她天生神力,从小习武,是一个奇女子。韦非烟本来是元曜的未婚妻,返魂香事件中嫁给了武恒爻,武恒爻因为意娘的消失受到打击,出家云游四方去了。韦非烟以武夫人的身份在长安逍遥度日,她四处猎美,挥金如土,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贵妇的生活。

白姬、元曜一起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韦彦喝了一口阳羡茶,道:“大都督出兵跟山贼周旋时,舅舅写了一封信加急送到父亲手里。父亲接到信,受到惊吓,重病不起。二娘也以泪洗面。他们认定我凶多吉少,十分担心,却又束手无策。非烟那丫头知道这件事后,就去咸阳召集了一群游侠儿,一路赶去扬州。因为贼窟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贼寇们又穷凶极恶,悍勇异常,大都督带兵久攻贼窟不克,损失了不少人马。谁知,非烟那丫头和那群游侠儿竟假扮行经的富商,故意被贼寇劫进贼窟,与大都督的兵马里应外合,剿灭了贼人。非烟那丫头还擒住了贼王,立下了大功。唉,以前非烟跟美少年私奔游山玩水,都是我千里迢迢去抓她。现在,我逃婚逃进贼窟,倒是她不远万里去救我。人生,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白姬、元曜听了韦彦的这番遭遇,都吃惊得张大了嘴巴。

白姬笑道:“长安繁华如梦,不曾想外面这么乱了,这还多亏了武夫人智勇双全,韦公子才能平安回来。”

元曜也道:“丹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这次的教训,你以后可不要不负责任地随意逃婚了。”

韦彦一听这话,眉头又皱起来了。

“哪有后福?回长安之后,一堆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情。唉,不提也罢。”韦彦正襟危坐,行了一礼,道:“我这次来缥缈阁,是有事恳求白姬。”

白姬吓了一跳,笑道:“韦公子何须行此大礼,都是老友,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韦彦叹了一口气,道:“我的未婚妻沈筠娘你们也是见过的……”

第六章 痴傻

韦彦逃婚之后,沈筠娘受到了打击,正当好事之徒都准备看她哭闹上吊的笑话时,她只消沉了两天,就振作了。无论是在沈府,还是在贵妇淑媛的宴会上,她仍旧容光焕发,对于各种恶意地调侃都应对自如,一问三笑,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而沈自道却因为韦彦逃婚火冒三丈,认为有损沈家颜面,不仅要退婚,还要跟韦德玄割袍断交。

韦德玄理亏,多次去沈家赔礼道歉。

沈自道要退婚,沈筠娘却坚持不退婚,说做人应当守信,既然已经定下了,就不能退。她还说,韦公子年少不羁,只是去游历四海,增加见闻,修磨品性。等韦公子想通了成婚的意义,就会回长安了。她会一直等他。

沈筠娘还劝沈自道说韦公子逃走,跟韦大人无关,不该迁怒,影响同僚之谊。沈自道见女儿说得有理,而韦德玄多次负荆请罪,态度诚恳,也就原谅了韦德玄。

韦德玄知道了沈筠娘的言行,不由得心中赞赏,很是喜欢沈筠娘的聪慧贤德。一想起自己的儿女,韦德玄就愁眉不展,儿子不争气,女儿离经叛道,女婿出家跑了,没有一个像样的。不过,儿子虽然不争气,但能有沈筠娘这样贤德识大体的儿媳妇,也是列祖列宗听到他的诉苦,显灵了。

韦德玄本以为儿子逃婚掀起的波浪平息了,为了不让沈筠娘等太久,就一心抓儿子回来。谁知,他得到消息派人去洛阳时,却扑了一个空。断了这条线索,韦彦就消失了,到处都找不着。等过了几个月,接到妻弟王怀仁写来的加急信时,韦德玄才知道韦彦身陷贼窟,命悬一线,他惊吓过度,一病不起。

韦德玄以为韦彦生机渺茫,自己又束手无策,就想去找亲家沈自道拿个主意,于是拖着病体去沈家。谁知,到了沈府,韦德玄才知道沈筠娘近日遭遇了鬼怪作祟,命在旦夕。

见沈自道忧心忡忡,韦德玄也就说不出口了。儿子,儿媳都命悬一线,生机渺茫,韦德玄无能为力,只能拖着病体去祠堂长跪,向列祖列宗哭诉。

后来,韦彦被韦非烟救回来了,而沈家请了法师驱邪,沈筠娘的命也保住了。不过,不久之后,因为惊吓过度,沈筠娘却渐渐变得痴傻起来,完全没有了以前的聪慧灵秀。

韦彦道:“父亲认为筠娘变得痴傻是我们韦家的过错,十分自责。我也觉得于心不安,她是一个好女子,不能这么痴傻一辈子。既然,筠娘是因为妖怪作祟变成这样,白姬你最擅长解决怪力乱神的事情,你肯定有办法让她恢复神智。白姬,求求你,帮帮筠娘吧。”

白姬正在沉吟,元曜也忍不住恳求道:“白姬,沈小姐是一个好人,变得痴傻也太可怜了,你帮帮她吧。”

白姬笑道:“那就,去沈府看看吧。”

永宁坊,沈府。

韦彦带着白姬、元曜来到沈府,沈自道接待了三人。沈自道面色憔悴,满脸愁容,自从沈筠娘变得痴傻之后,他就一直没有开怀过。

韦彦道:“沈伯父,这就是我给您提过的白姬,她身怀异术,一定有办法让筠娘恢复神智。”

沈自道一听这话,黯淡的眼神突然亮了。

沈自道眼角泛泪,颤声对白姬道:“小女心性良善,一向慈幼恤贫,也常去寺庙礼佛供养,不知道为什么竟遭此厄运。恳请白姬姑娘一定要救救小女……”

白姬柔声道:“沈大人不要太过忧心,我们先去看看沈小姐。”

沈自道擦干老泪,亲自带着白姬、元曜、韦彦去沈筠娘的闺房。

沈筠娘的贴身丫环喜儿提前得到老爷带人来看小姐的消息,垂手在绣楼外面候着,沈筠娘痴傻之后,饮食起居都是她照顾。喜儿面色憔悴,一脸愁容,见沈自道等人来了,行了一礼,小声道:“小姐正在吃饭。”

沈自道点点头,对白姬道:“请进。”

喜儿面露难色,道:“老爷,小姐在吃饭,姿态不雅,不好让外人看见……”

沈自道道:“哪有什么外人?韦贤侄是筠娘未来的夫婿,这白姬姑娘和元世侄是来医治筠娘的,不需隐瞒什么。”

喜儿只好带几人进入绣楼。

沈筠娘的闺房贵气而雅致,外面是消遣的书房,里面是安寝的卧室。书房的北边立着青竹书架,上面摆着《女诫》《列女传》《女史箴》之类的书简。书架旁边是一张花梨木案,木案上放着笔墨纸砚。

元曜发现,这些东西虽然摆放整齐,但明显很久没人动了。

沈筠娘不在书房,在里间。

元曜侧耳一听,里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喜儿带着白姬、元曜、韦彦、沈自道走进里间,元曜环目四顾,一张雕花檀木匡床摆在南墙边,一座玳瑁彩贝梳妆台靠着临水的轩窗,梳妆台上放着一面菱花铜镜和一个红漆梅花首饰盒。

沈筠娘坐在匡床上,侧对着众人。

沈筠娘的面前摆着几碟吃食,她正在用手抓着吃,吃了吐出来,又把吐出来的东西抓起来放进嘴里。菜汤油垢糊了沈筠娘一脸一头发,她都浑然不知。

听见响动,沈筠娘抬头向众人望来,眼神呆滞,满面油垢。她的眼神空洞如死,没有一丝神采,她完全认不得众人,包括她的父亲沈自道。

元曜有些心酸,记得上次见到沈筠娘时,她是那么聪慧美丽,举手投足都优雅知性,现在怎么变成这么邋遢的模样?

喜儿看不下去了,拿着手绢走过去,想要给沈筠娘擦一下脸。沈筠娘却误以为喜儿来抢她的吃食,她仿佛一只护食的野兽,发疯似的对着喜儿咆哮,做出撕咬的姿态,喜儿只好含泪退开。

韦彦有点难过,催促白姬道:“白姬,你看她还能恢复神智吗?”

白姬走过去,面色凝重地望着沈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