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元曜挠头,道:“原来,没有人全知全能呢。”

白姬笑道:“是的,即使是轩之最敬佩的古圣贤,也不是全知全能,他们的话也不能全信。”

元曜摇头道:“不,圣贤的教诲是不会有错的。白姬,你不要想用玄奥的谬论糊弄小生,让小生不按照圣贤的教诲言行。”

白姬叹了一口气,道:“轩之真是迂腐!”

元曜摇头晃脑地道:“小生是君子,当知礼仪,守古训。”

白姬笑道:“我是女子,所以可以不知礼仪,不守古训。”

元曜吼道:“女子也应当遵从圣贤的教诲,知礼仪,守古训,争做君子!”

“嘁!”白姬捂上了耳朵。

下街鼓响完,西市闭坊了,离奴还没有回来。

白姬道:“在乐坊当学徒,肯定不自由。离奴最近可能得住在乐坊呢。”

元曜笑道:“希望离奴老弟早日学会吹筚篥。”

谁知道,月上中天时,离奴居然回来了。

白姬已经上二楼睡觉去了,难得离奴不在,里间空了下来。元曜坐在青玉案边,点燃一盏油灯,铺开文房四宝,琢磨着写春琴宴的诗。

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走进里间,口吐人言。

“书呆子,你还没睡?”

元曜一愣,道:“离奴老弟,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黑猫在小书生身边坐下,以爪洗脸。

“爷睡不惯乐坊里的学徒通铺,脏兮兮的,臭烘烘的,浑身痒得睡不着。爷想着还是自己的被窝干净暖和,就回来睡觉了。”

离奴一向爱干净,已经到了洁癖的地步,在乐坊里一堆学徒睡在一起,被褥都是脏旧的,环境也不好,肯定不习惯。

元曜放下毛笔,担心地道:“那跟你同铺的学徒半夜醒来看不见你,你明天怎么解释?”

黑猫不高兴地道:“爷又没那么蠢,拔根猫毛做个假人睡着就是了。爷一早就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元曜又问道:“离奴老弟,你跟着哪个乐师学筚篥呢?”

离奴道:“一个龟兹乐师,叫安善和。”

元曜又问道:“现在进乐坊拜师这么容易吗?这位安先生怎么肯收你做徒弟?”

离奴打了一个哈欠,道:“书呆子你有所不知,乐坊里有各种乐师,笛子、箫、古筝、古琴、箜篌、琵琶这些乐器学得人都很多,尤其现在流行的古琴,一堆人挤破门槛来拜师学艺。所以,这些热门的乐师会挑三拣四地选徒弟,而这个筚篥,根本没人学。爷说要拜师学筚篥,那安善和就答应了,他乐得眉开眼笑,连爷的拜师礼都不收。”

元曜道:“那离奴老弟你要好好地学,不要辜负了安先生的一片心。”

离奴道:“爷学得可认真了。你看,爷的嘴都吹肿了,脸都吹圆了。”

元曜仔细一看,离奴的嘴确实有点肿,想来真是没偷懒。

离奴见元曜霸占了里间,不高兴地道:“书呆子你别写你的破诗了,快出去睡吧。爷得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呢!”

元曜只好收拾了文房四宝,把里间还给离奴,出去睡觉了。

西市,缥缈阁。

一连数日,白姬没有再提雷尧的事情,元曜也渐渐地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离奴仍旧早出晚归,风雨无阻,元曜见它的嘴一直肿胀着,说话声也沙哑了许多,想来学得非常勤奋,不曾偷懒。

这一日,白姬从西市胡人手中收购了一些香料,元曜在大厅对账目。那胡人吹嘘自己手中的一款香料是波弋国的“荼芜香”,白姬重金买来了,正摆着博山香炉,坐在里间燃香辨识真假。

“唉,上当了。胡人狡猾得像狐狸,这荼芜香里掺了一大半不值钱的木蜜香。”白姬以手支颐,望着博山香炉,不高兴地道。

元曜正在记采购香料的账目,冷不防一个人风风火火地卷进了缥缈阁。

元曜抬头望去,还没看清楚那人,那人已经一把把元曜抱住,哭道:“轩之,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了。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楚,还差点死在外面!”

元曜一愣,从声音中听出是谁了。

“丹阳,你逃婚回来了呀?”

韦彦松开元曜,热泪盈眶,道:“我回来了。”

元曜望向韦彦,韦彦仍旧是一身华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可是,仔细看去,他清瘦了不少,皮肤也黑了一些,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还长着胡渣。看样子,是吃了不少苦。

元曜有点心疼他,道:“丹阳,你逃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韦彦以袖抹泪,颤声道:“万般苦楚,一言难尽。轩之,我来是找白姬有事的,她在不在?”

白姬早已听见外面的响动,袅袅婷婷地走出来了。

白姬一见韦彦,笑道:“韦公子,好久不见。快进来坐下喝杯茶,有什么事情慢慢说无妨。”

韦彦擦干了眼泪,跟着白姬走进里间,在青玉案边跪坐下来。

元曜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去厨房烧水煮茶。

不一会儿,元曜端着煮好的阳羡茶,和两碟茶点送去里间。白姬、韦彦正在闲聊。元曜倒了三杯茶后,也坐下陪着说话。

韦彦道:“你们不出长安不知道,因为武后要改朝称帝的缘故,现在外面兵荒马乱。我也是倒霉,本想在洛阳躲一阵子,谁知裴先那个该死的家伙告密,父亲就派人来洛阳捉我。我提前得到消息,打算逃去江南投奔在扬州做大都督府司马的舅舅王怀仁。本以为扬州富庶繁华,美人如云,可以逍遥一阵子。谁知,江南贼寇横行,我跋山涉水,旅途奔波,刚到淮南道就被一伙打劫的山贼捉了。那伙山贼占山为王,胆大包天,知道我舅舅是大都督府司马之后,竟然去信勒索。舅舅没有办法,就禀报了大都督。大都督早就有心想剿灭这伙贼寇,借着我被绑架这件事就出兵跟山贼周旋起来。他们周旋也就罢了,我在贼窝里却吃尽苦头。那伙山贼打我骂我,逼我做苦力,不给我饭吃,让我住在满是粪便的牛马圈里。我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到伤心处,韦彦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丹阳,你不要伤心了,你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苦尽甘来,苦尽甘来。”元曜安慰了韦彦几句,十分同情他的遭遇。